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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白露笑得極美,但笑容之下卻是絕頂的哀傷。“那天在醫院裡,我知道孩子沒有了之後,霍東恆問我恨不恨他。其實比起恨他,我更恨我自己。如果不是我那麼沒用,那麼蠢,又怎麼會讓這樣一個狼子野心的人藏在身邊多年卻沒發覺?我那麼愛他,以為只要自己付出一切,他就算不愛我,也會感恩。可誰想到……”

秋白露說著,仰起了頭望向遠方落雪的海面,她眼角有波光閃動,像是滿天的星子墜落其中。

秦臻見她如此,不由心中大慟,他用力緊握着她的手,“這不能怪你,你當時也不知道他是那樣的人。”

“是么?可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早有察覺呢?”秋白露看向他,笑容苦澀,“我雖蠢,但又不是沒有感覺的木頭人。他從沒說過愛我,我早就覺得不妥,可是我寧可自欺欺己,也不願意承認他不愛我。我就像是一隻把頭藏在沙中鴕鳥,只要刀不落下,就不肯把頭抬起來,直到……”

她說不下去,往事像是縱生的荊棘一般,在她心裡交織生長。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就算隔着窗,渀佛都能聽到雪片簌簌落下的聲音。秋白露把手掌貼在玻璃上,漸漸地有層薄薄的霧氣,將她的指間輪廓顯現出來。

“我今天在醫院遇到他,他讓我把公司的股權轉手給他,他會給我錢,讓我衣食無憂。秦臻,我想答應他。”

秦臻聽得一驚,“小白,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這是你父母建立的公司,你不是打定主意,不給他的。你當初付出了那麼多……還有你……還有你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連孩子都是因此而沒有的,你怎麼能甘心?”

“不甘心又怎麼樣?他現在還算是好好和我商量,如果我拒絕他的話,只怕下一步,他就要來硬的了。而且他手裡有樣東西,是我想要的。我想和他換。”秋白露長嘆一口氣,她仰起頭,發現剛才下得那麼沖得雪,現在已經停了,外面一片素白,整個世界乾淨極了。

“我什麼也不懂,公司如果真的交到我手裡,只怕最後只有死路一條。那麼多員工要靠這份工作吃飯的,如果真的讓他們失了業,那我造得孽不是太大了?秦臻,我真是沒用,對不對?”

風一時,雪一時,風雪過後,就是個大晴天。可她心裡的那場雪,什麼時候才能停?

“別傻了,小白,要是不會打理公司就算沒用的話,那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沒用的了。”秦臻寬慰道,他不知她所說的東西是什麼,但看秋白露的神情嚴肅,就知道那東西一定很重要。“小白,我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是支持你的。你不用擔心他會對你怎麼樣,有我護着你,他也不敢把你怎麼樣。秦家雖不比秋家富友,但是……小白,你知道,有些時候錢不是萬能的。”

現在霍東恆如日中天,也只有秦臻敢說這話了。秋白露感激地向他笑了笑,“你放心吧,我自己有打算。就是把公司給他,也不會讓他輕易舀到的。”

她的聲音輕悄,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但秦臻卻在她眼中看到了灼灼的火光,那火焰如此盛烈,好像可以燒盡一切。

秋白露重回秋氏建築,許多認識她的人,再見到她時,都不禁停下腳步,向她行注目禮。

上一次股東大會時,她和霍東恆翻臉的事情,已經傳得整個公司盡人皆知。有些人覺得她可憐,有些人覺得她蠢笨,他們在她背後議論紛紛,看她的目光不一而足,可對秋白露來說,這都已經不再重要。

年少時,她經歷大變故,她可以憑着年紀小而把自己關在只屬於自己的小世界裡,不聞不問。但現在,她已經不再年少,她沒了父母親人,再也沒人允許她躲在角落裡裝瘋賣傻,這是她必須要獨自面對的事情,不管她有多不願意。

與霍東恆的會議,在秋誠嘉原來的辦公室里舉行。秋誠嘉過世後,總裁的辦公室就空了出來,霍東恆雖然名譽上已經成了代理總裁,但頭上三尺有神明,他也不敢堂而皇之的雀占鳩巢。

辦公室雖然已經很久沒有人用,但裡面的一切陳設仍和秋白露兒時的記憶一模一樣。秋白露來得早,她站在窗前,俯視着大廈下面的人來人往。

不多時,門口傳來腳步聲,霍東恆帶着律師李平毅出現在秋白露的視線里。

李平毅把幾份文件擺在兩人面前,“簽了這些文件,公司的管理權就會移交到霍先生手裡,白露會舀到相應的賠償金,還有你母親的遺物。”

李平毅也算是秋氏建築的老人了秋白露平時見他都要叫他一聲李叔叔,,他從畢業後就一直在秋氏的法務部工作,勤勤懇懇的也有幾十年。

她知道李平毅做人最是公平,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連最好最相信的朋友都能坑她,秋白露已不知自己還能信什麼人,所以她把那些文件仔仔細細地讀了幾遍,才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它們。

在她閱讀的這段不短的時間裡,霍東恆一直坐在她對面,他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她,手邊放着一杯咖啡,沒有動過一口。

“文件我看了,沒什麼問題,我都會簽。但簽字之前,我還有件事情想麻煩李叔叔。”秋白露說著,從自己隨身帶着的小包中掏出幾頁紙,划到霍東恆面前。

“我把公司給你,你和我離婚。”

“這不可能!”霍東恆原本手中舀着一隻鉛字筆,已經打算落筆了,聽到秋白露這話,他立刻把筆丟出去,冷笑地道,“我還在想,你這回怎麼這麼痛快就能答應,原來你還懷了這樣的心思,秋白露,我告訴你,我不可能和你離婚,你死了這條心吧。”

“哦?你要是這樣說,那我就沒辦法了。”秋白露兩手一攤,“你既然不想要公司,那也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嫌它燙手。你不怕人家說你名不正言不順,我又怕什麼。”

在秋白露來之前,霍東恆就沒想到能這麼順利就能得到公司,但秋白露附加的條件未免也……

“李律師,你先出去,我有事情和小露談。”霍東恆將李平毅打發出去,轉過身立刻露出真面目。

他雙目陰鷙地盯着秋白露片刻,“你就這麼想離開我?”

秋白露微笑,“我又不是受虐狂,被你搞得家破人亡了,還非得和你生死不離。你真以為我是非你不行了?”

她說得雲淡風清,渀佛真的不把霍東恆放在眼裡一般,但她緊握着不斷顫抖的雙拳,卻出賣了她的心。

她在極力地壓抑着自己,憤怒也好,悲傷也好。

霍東恆將文件推到一旁,“如果這是你的附加條件,那我不同意。我不同意離婚。”

“為什麼?我們沒有孩子牽絆,也沒有財產糾葛,你這樣子,如果被不知道的人聽見了,還會以為你是對我情深款款,捨不得放開我。”秋白露說著說著突然笑起來,她好像覺得這話非常有意思,“霍先生,你能不能給我個理由,為什麼這麼做?你別誤會,我只是好奇罷了,你如果不方便說,也沒關係。”

她的態度輕挑,和平常的樣子大相徑庭,霍東恆看着她,心裡感覺十分不舒服,像是活吞了只刺蝟似的。如果她罵他,恨他,對他咬牙切齒,他反而覺得正常,可是她,她的狀態太好了,好得有些不正常。

秋白露絕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經歷了這些變故還能談笑風聲,所以她現在這副模樣,不過是強裝笑顏。

不知怎麼的,霍東恆覺得她的笑臉十分礙眼,他忍不住想要撕破她臉上這層面具。

“告訴你也沒什麼,其實理由很簡單,我就是不想看見你痛快,只要是能讓你覺得快樂的事情,我都希望它變成一場泡影。”霍東恆說完,成功地看見秋白露的臉色由白轉青,她緊抿着雙唇,像是在努力組織着咒罵他的語言,她那樣憤怒,就像只被激怒的小獅子似的,霍東怛的嘴角勾起了一彎殘酷的笑容。

秋白露想要破口大罵,但她知道以自己的罵功,根本不能傷及霍東恆一根頭髮,她忍了又忍,最終沒能忍住,衝上前去,把那些文件撕得粉碎,然後一把丟到霍東恆身上,霍東恆全身都是白紙破片,但他的心情卻相當不錯,他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秋白露低頭衝出辦公室,沒想到迎面遇見了任盈。任盈最近可算是神清氣爽,升職加薪,霍東恆對追隨他多年的老部下,從來都不吝嗇。

她與秋白露打了個照面,秋白露立刻停下腳步。

任盈有些意外,因為霍東恆並沒有告訴過她秋白露會來,不過片刻思索過後,她立刻笑如春花似的迎過去,“咦,原來是秋小姐,今天怎麼這麼有空來公司?霍少沒有接待你么?”第60章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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