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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蘇碼頭

邱若愚掏出懷錶看了一眼,然後乾脆的扣上表蓋將懷錶重新放回到口袋裡,側過身對身後的一位頭上帶着破舊的麻布帽子的碼頭搬運工人說道:“時候差不多了,這是離開的最佳時機,你放心的走吧。”那搬運工並沒有回應邱若愚的話,他只是低着頭躬着背,一門心思的將一匹匹包裝好的綢緞搬運到停靠在碼頭的貨船上。他的動作嫻熟矯健,看上去與那些埋頭在碼頭工作,只懂得卸貨搬貨的搬運工們毫無區別。直到,他搬完了所有的東西,面對着邱若愚直起腰的那一刻,左臉上清晰可見的刀疤,頃刻間讓這個平凡的搬運工看上去沒那麼的平凡了。他壓低了帽檐兒,上前一步,對邱若愚說道:“真的很謝謝你邱老闆。”

邱若愚望着眼前這個與自己年級相仿,卻又似乎比自己歷經了更多滄桑的年輕人,問道:“只管呆在貨船上不用擔心,這批綢緞被運送到的地方,就是你可以安全到達的地方。不過,這安全也只是暫時的,前面的路一定會更加危險,你不害怕嗎?”那年輕人在聽到邱若愚的問題之後只是淺淺的一笑便不假思索的答道:“是人就一定會有恐懼,我當然也很害怕。害怕會被日本人抓住,害怕在日本人的手裡受折磨,害怕,自己會死。但是······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盡我所能的守住自己的家。無論是誰,想要傷害我的家,跟我的家人,就算是豁出了性命,我也會死死的守住。”說完,他緩緩的向上提了提帽子,露出自己的臉,微笑着將自己手掌搭在邱若愚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怕,說道:“比起別人,邱老闆來問我這樣的問題,反而會讓我覺得有些好笑。因為,你明明是在跟我做着同樣的事。你費盡周折的把我這個搶了日本人開的飯店的搶劫犯從牢里救出來,為的是什麼呢?你不惜被別人說成是漢奸也要呆在日本人的身邊,為的又是什麼呢?”

他放下了搭在邱若愚肩膀上手,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一張尺寸不大的照片塞進邱若愚的手裡“你一直在尋找的,那個跟組織上失去了聯繫的‘大雁’就是這照片里的那個年輕女孩兒。我現在沒有辦法聯繫上‘秦鳶’,我知道他之前曾經拜託過你尋找跟我們失去了聯繫的‘大雁’,我曾經以照相館老闆的身份在鄰城的一間照相館潛伏了一段時間,這張照片就是一年前為了掩護楊秀大姐跟我接頭,她與楊秀大姐扮作母女來照相館拍攝母女合照而留下來的。因為她跟楊秀大姐是單線聯繫所以我對她知道的也不多,不過她應該是洛蘇城的人,我現在不能在洛蘇城停留,就只能麻煩你繼續幫我們找她了。那場令楊秀大姐犧牲的刺殺計劃,‘大雁’正是參與刺殺的重要人物,所以她對我們來說真的很重要,就務必拜託邱老闆幫忙了。” 邱若愚將照片死死的攥在手裡,應道:“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找到她的······保重。”“再見了邱老闆。”道別之後,那年輕人脫下搬運工的衣服轉身踏上了船板,就在這個時候邱若愚忽然又叫住了他。年輕人沒說話,只是微笑着看着邱若愚,等待着邱若愚即將要跟自己說出的話。邱若愚上前一步,淡聲說道:“為什麼要搶那間飯店?它才剛剛開張,再普通不過,你們想要刺殺的人根本不會去那裡吃飯。”邱若愚的話突然讓那年輕人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望着邱若愚雙眼之中深邃的目光,沉聲道:“是啊,一個上了日本人暗殺名單的人竟然只是一個搶劫犯,那也的確太侮辱他們了。相信邱老闆應該已經猜到了,在那間飯店裡有我們需要的東西······那間再普通不過的飯店,對日本人而言卻是一件可以完美的掩人耳目的工具。因為普通,它可以幫助他們去做很多不普通的事······在那間飯店的里,藏着一份日本人的重要文件······雖然我搶劫那件飯店失敗了,但是我相信,除非他們把那份文件藏到閻王爺那裡去,不然,像我一樣的‘搶劫犯’他們是抓不完殺不盡的。”

邱家的貨船漸漸的駛離了碼頭,邱若愚眼中的那位年輕人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不過,他仍是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年輕人站在船頭上,一隻手正向自己揮動着,而另一隻手臂上還搭着那套搬運工的衣服······直到,他完全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在確定了那年輕人已經安全的離開而之後,邱若愚抬起自己的手臂,慢慢的張開自己握着照片的手掌······

就在邱若愚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照片里那個年輕女孩兒身上的那一瞬間,他的身體漸漸的變得僵硬起來,當他的身體終於完全變得麻木就連顫抖的力氣也不再擁有的時候,他眼中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淚水頃刻間的墜落,落在了照片里那女孩子微笑着的臉上······照片里的女孩兒微笑着站在一位坐在木椅上的婦人身邊,她穿着碎花的旗袍,耳邊的兩束長發被髮夾別在耳後,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溫暖,純凈。邱若愚慢慢的合上了手掌,如同得到了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一般,將握着照片的拳頭緊緊的覆在自己胸前。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眼淚從順着眼角流下來,滑落到他握拳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晶瑩剔透的淚痕,那一刻,邱若愚傷心欲絕的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悲痛絕望的自語道:“雪痕······是我把你毀了。”

邱若愚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的腦子裡滿滿的裝的都是雪痕。他不知道回去之後要怎樣面對雪痕,更加不知道當某一天雪痕清醒過來之後,要如何面對自己這個投靠了日本人的“漢奸”。他想不出答案,也害怕自己會想出答案,害怕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自己跟雪痕也會因為自己那永遠不能說出口的身份而徹底的劃清界限。畢竟,無論清醒之後的雪痕會怎樣對待自己,對於他而言都不可以表現出任何的改變,除非她一直痴傻下去,不然在她眼前的自己永遠都只能是一個冷酷骯髒的漢奸······這是自己守護家園的方式。

“少爺。”此時邱若愚聽到身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輕輕的喚他,他慢慢的裝過身,原來是提着菜籃子的阿橙。“阿橙,你去買······”邱若愚的話還沒有說完,阿橙便迅速的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將他拉倒了臨近的胡同兒。邱若愚高高大大,阿橙瘦瘦小小,不曾解釋理由就這樣以最快的速度一直拉着他向前走,阿橙必須得使出全身的力氣。不過,總算是到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阿橙像是解脫了一樣鬆開了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因為跑得太急,手又痛,阿橙本能的將手中空菜籃扔在了地上,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支撐一樣緊緊的靠在牆上。她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抖着因為使了太大的力氣而酸痛的雙手,等到自己的呼吸慢慢的變得順暢了她便直起身子十分認真的對邱若愚說道:“大少爺,那個黑澤跟二少奶奶的姐姐來家裡了。二少爺叫我一定要拉住你,把這事告訴你。”看着阿橙這麼拚命的一直拉着自己,邱若愚的心中也已經幾乎預料到了原因,他點了點頭應聲道:“嗯。影聲有什麼話要你帶給我嗎?”阿橙好像被邱若愚的話給問住了,她仔細的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二少爺只是讓我以買菜為借口出門,然後把那兩個人來家裡的事告訴你。”“知道了。”邱若愚篤定的應了一句,接着他撿起阿橙剛剛扔在地上的菜籃,重新遞給阿橙,說道:“幸苦你了。一會兒,你買些菜回去,不要讓他們起疑心。”“是,阿橙知道了,我這就去買菜。”說完,阿橙便提着菜籃子離開了。

飯桌上,黑澤俊始終暗暗的觀察着“邱若愚”。他看上去一點兒也不趕時間,而且,從自己的突然到訪來看,他似乎是一直呆在家裡的。可是,自己明明接到彙報,前不久盜取軍方內部機密的要犯就是他邱若愚救出來的,並且今天會將他送出洛蘇城,可照這樣的情形看來,邱若愚是不可能有機會脫身去送人的,難道是自己得到的消息錯了?不過這根本不可能,自己故意下令將那犯人以普通搶劫犯的名義關在普通牢房,就是為了方便邱若愚買通監獄裡的人將他救出來。一旦邱若愚將他救出來並幫助他離開了洛蘇城,那麼自己接下來要做的是自然也就變得簡單明了了。但是現在,那犯人已經被救出來了,可邱若愚卻還不曾採取行動,這究竟是為什麼?黑澤被“邱若愚”的若無其事給弄糊塗了,他越來越想不通邱若愚為什麼會像個沒事人一樣陪着自己在家裡吃飯而一點兒也不着急了。想到這裡,黑澤俊決定試探一下邱若愚。他笑着抬起頭說道:“若愚君家的飯菜真是美味啊,總是讓若愚君來招待我,我真是有些慚愧啊,改天也讓我請若愚君跟綠雅,哦,是少奶奶,讓我也來好好的招待你們一頓吧。”邱影聲一邊將夾起來的才放到川島綠雅碗里,一邊淺笑着應了一句“好啊。”“不過說到飯店······”黑澤突然間變得深沉起來,“前不久櫻花飯店就被搶劫了,看來出去吃還是不太安全,不如,我還是在家裡招待二位吧。”話罷,黑澤似笑非笑的微眯起眼睛,一絲不苟的觀察着“邱若愚”的表情。邱影聲測過臉看了川島綠雅一眼,便又泰然自若望向黑澤俊,笑着點了點頭說道“那到時候我們就不客氣了。”邱影聲的話讓黑澤突然間愣住了,自己所預想的驚訝跟慌張通通都沒有出現在“邱若愚”的臉上,就算隱藏的再好也會有破綻,不過他的表情卻自然到自己根本無法判斷他究竟跟那個犯人有沒有關聯。沒有辦法,黑澤只好硬着頭皮強笑“哦······哈哈,當然不用跟我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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