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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的時候,雷雨天氣多了起來,這一日一大早就陰着天,看着玉梅收拾了出去,林賽玉換上藍布衫,挽了頭就出了門,還沒上車就見金蛋拉着全哥躡手躡腳的從院子里往外溜,便頓腳喊道:“敢逃課,餓你們三天!”嚇得二人忙又溜了進去,再看那教書先生已經騎着驢慢慢過來了。

“二子頑劣,有勞先生費心。”林賽玉迎過去施禮道。

穿着長衫的先生捻着鬍鬚笑呵呵道:“大娘子勞作去,最近雨水頗豐,今年收成必定好吧。”

林賽玉點頭笑道:“今年的天着實不錯,老天爺賞臉了。”一行說,看着那先生進去了,又囑咐小廝們好生伺候才去。

地里的麥子已經收完了,播種的大豆已經綠綠的長起來,一派生機盎然,只襯得她那三分地的棉花格外單薄。

此時棉花果真不好種,多死種,雖然嚴格遵循了精揀核,早下種,深根短干,稀科肥壅的訓條,但因為營養體做不好,以及沒有地膜可覆,只弄了些乾草,結果一場倒春寒讓一半多沒芽,餘下的一半在林賽玉手忙腳亂的貫徹晴不燒苗,雨不淋苗政策後,頑強的成活下來。

“本來長的就不多,你還薅了這多去,也不知道你浪費這好好的地有何用!”到園子里摘菜的盧氏站在一旁,撿着地上拔下來的植株,嘖嘖嘆氣道,“都長得好好的,剩下這些,糟蹋了這地,你剩這幾顆獨苗苗,難不成會長金子?”

林賽玉正細心的耕鬆土,一面不斷的將草扔到地頭上,也不理會她,聽盧氏繼續嘮叨道:“一天到晚的鋤,哪有那多草?有那閑工夫,不如多種幾塊豆子。”

說這話,雷聲滾滾,天頓時黑的鍋底一般。

“娘,快帶三姐兒回去,仔細打雷,別走樹下。”林賽玉扶着頭說道,一面指着正蹲在地里專註的研究小蟲子的曹三姐。

盧氏幾步過去將快滿三周的曹三姐撈起來,扯着鋤頭就跑,喊道:“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走。”

林賽玉看看天,見風已經起來了,吹的不壯實的棉株搖晃起來,忙用手攏着,道:“我在大棚里避避便可,你快去吧。”說這話見盧氏已經跑遠了,伴着一聲震雷,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

“菩薩保佑,現蕾期了,就要開花了,莫要下雹子!”林賽玉站在大棚里,靠在門邊合十低聲嘟囔。

“大娘子,你種的那個結果子能吃么?”同樣避雨的佃戶們在後問道。

他們早就好奇了,眼看大娘子供養菩薩一般的打理那不過十幾株的植物,都猜一定很值錢。

“說不定結的是神仙果子呢。”有人說道,一面指着林賽玉的果園,“咱們家院子里長了多少年的棗,也沒大娘子才種的棗結的多,大娘子種的東西一定都是神仙給的。”

林賽玉聽見了哈哈笑了,回身道:“不能吃,結了也沒用,我只是種來看看。”

“原來是做玩意,不當吃不當用啊?”眾人聽見了都是一臉驚訝,隨即又一臉瞭然,“大娘子家如今有錢,玩什麼也使得。”

說的林賽玉只是笑,再一次透過門縫去看自己的棉花,暗自道別說一年,只怕兩年三年也培育不好,就算培育好了,也實現不了最大的價值,因為黃道婆還沒出現,紡織技術跟不上,就如同有米無巧婦,也是吃不到好飯的。

不過也的確如他們所說,如今她不用為生計愁,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她愛做的事了,這才是她生活的最大樂趣,種地有時候也很燒錢的,想到這裡自然想到自己的靠山蘇錦南,林賽玉不由吐吐舌頭,又甜絲絲的一笑。

過了大暑,眼看就要立秋了,林賽玉的棉花終於到了花盛期,引來不少村民的圍觀,包括哪些來採買蔬菜的人,都要站在一邊指點一番。

“頗有牡丹之風。”有人說道。

“非也,有寒梅之妙。”也有人說道。

“大娘子,這花賣不?”更有人說道。

站在田間的林賽玉只是抿着嘴笑,一面在眾人的驚嘆中打掐了那被譽為名品的花,隨手遞給跟着身後的村童們,看着他們舉着笑鬧而去,又不斷的折下茂盛的樹葉,隨手扔到地頭。

“謝天謝地,如今還沒有棉蚜蟲!”林賽玉抬起頭,揉着酸酸的腰,如今老了么?不過打掐了半日,就腰酸背痛的。

“你如何忙得過來?忙完這裡又去果園。”蘇錦南伸手扶過她,替她捏着肩膀,一面將遮陽的幃帽正了正,“我說你告訴我,我來替你做,偏你不信我。”

林賽玉笑了笑,見四周的人都避嫌的別過頭不去看他們,也不好意思當眾這麼親密,伸手推開他,看看天色道:“今日就在我娘家裡吃吧,難得全哥跟金蛋歇息一天,讓他們多玩一時。”

到了曹三郎家,盧氏正跟姥娘一味流着口水傻傻笑着,小方桌上放着果餡餅,還有一壺酒,曹三姐趴在小桌子上,正好奇的那手指沾酒吃。

“娘,你也不看着!”林賽玉幾步過去抱起曹三姐,將她的手指擦了,被打擾的曹三姐含糊不清的表達不滿。

盧氏毫不在意的瞪了她一眼,又對蘇錦南堆起笑道:“女婿,難得你來一趟,快些坐了,我去給你們做飯,他爹正好打了酒,你們吃上幾杯。”

蘇錦南施禮謝過才坐下了,林賽玉抱着曹三姐,看蘇錦南就坐在流口水的姥娘身旁,忍不住推推他道:“外邊熱,去屋子裡坐。”

蘇錦南只是一笑,將她拉着也坐了,拿着果餡餅逗曹三姐,林賽玉見他不嫌臟,心裡熱乎乎的,忍不住在他手上捏了捏。

“過幾日我去京城,順道回去接了娘來,娘子在家受累了……”蘇錦南回握着她的手,含笑道,話沒說完,就見全哥金蛋一起跑了進屋內高聲嚷道:“官府來人了,官府來人了,讓咱們家去人呢。”

如今的成安縣令姓胡,雖然跟朱文清一樣,是京官外放而來的,但卻沒有朱文清那樣的好氣量,因職場不滿意,面上總帶着一種陰鬱之色。

看着蘇錦南與林賽玉在堂中坐定,胡大人不帶幾分熱情的讓了讓茶,看他們夫妻倆不動,也不在意,說了幾句不疼不癢的客氣話,便道:“此事原本說不得,但因涉及民意,本官不得不得罪大娘子了。”

林賽玉自聽到官府傳喚就眼皮跳,再看這大人的臉色,心裡就更不好,這個大人似乎很不喜歡他們。

“大人有事但說無妨,”蘇錦南慢慢道,一面抬手吃了杯茶,微微皺了眉,放下了。

胡大人見他皺眉,知道看不上自己的茶,心裡便哼了一聲,一進門見眼前的婦人雖然穿着乾淨整齊,卻衣飾簡單,哪裡有半點財主的樣,而此時蘇錦南抬手吃茶,露出袖口,以及手上一戒指,讓胡大人心裡一跳,他認得,那是進貢的好雲錦,而那戒指通體透白,顯然也是極品,不由咽了口水。

“大娘子種着大棚菜已有三年了吧?朝廷每縣只分一個特許,如今眼看入秋,蔬菜供應緊張,聽說大娘子不僅沒有擴種,反而又騰出幾分地做他用,可有此事?”胡大人慢慢說道,一面帶着幾分不滿掃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