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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顫抖的心與扎錯了穴

說起來也有趣,那位蔣葯令大約是水土不服,到村灣後就基本上抱病,那叫一個面無人色。末了阿容給他號了脈,五臟失和,腸胃都鬧翻天了。

這可讓阿容哭笑不得,本來是給她診病來的,末了這位倒自己病了:“蔣葯令,要麼你還是回京里去吧,繼續在這裡待下去,您這病就好不了了。”

那蔣葯令自個兒還哭笑不得呢,最後只能是唉聲嘆氣地由着阿容安排:“那我就回京去,既然有藥師大人在這兒我就不用擔心了。我看你的臉色可比前段兒好多了,不能不服啊,藥師就是藥師”

送走了蔣葯令,阿容就把病症書交給了秦安,正式接手病症書,秦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添了張方子進去:“五行升降湯,和五氣養元氣,舒脈溫經,姚葯令看這樣置方是否合適。”

“既然病症書在您手裡,我自然是聽您的,這幾天睡覺確實更好一些,身上也沒這麼冷了。以後我這身子骨可交託給您了,還指望着以後能跑能跳吶,我可不希望下半輩子上下台階都得人扶。”阿容說著嘆了口氣,就因為腿腳不便,這裡又多是山路,那倆丫頭看她就像看犯人似的,愣是哪兒也不讓去。

這時秦安已經收妥了病症書,眼睛如水一般極平靜地看着阿容,點頭應道:“必如姚葯令所願。”

從秦安的眼神里,阿容總能感覺出一些熟悉的東西,但是陌生多過熟悉。秦安的眼神總能讓人感覺出一些特深沉的東西來,尤其是不說話時沉默思索的樣子,深沉到悲傷。

就年玉和施曉兩個小丫頭,在背地裡沒少管秦安叫“冷藥師大人”。可阿容這人是明顯自己頭上的虱子都正癢着,卻要去管管別人腦袋上的:“秦藥師大人好像不怎麼笑,是……有什麼事嗎?”

當她把話問出來後,秦安就一點兒也不深沉悲傷了,而是眼神特坦蕩地看着阿容說:“你該去煎湯藥服用了。”

……

這叫什麼事兒,阿容摸了把自己的耳根子,拿了藥方從秦安的屋裡出來,正出門時遇上了年玉和施曉:“大姑,你要的藥草送過來了,來看看對不對。”

“嗯,先不忙這個,在認藥材前先給你們另一個差事,去把這個方子煎了……”阿容把方子給了年玉,然後又講解了煎藥的注意事項,然後才領着倆姑娘到院兒里去了。

把煎藥的事交給了年玉,施曉就在那蹲着分揀藥材,阿容就拿着每一株藥材,看、聞、嘗,然後抱着本厚厚的冊子在那兒記錄著什麼。

“大姑,你到底寫什麼呢……呀,大姑在畫畫,畫的就是這個嗎?大姑讓他們去採藥材,而且還要完整的,就是為了畫下來啊”施曉見阿容畫得活靈活現,不由得看了看阿容的本子,又看了看藥材,然後點頭覺得除了沒上色兒之外,阿容畫得真是像極了。

一邊畫著阿容一邊說:“是,你說給你這樣一本書,指着讓你去采這味藥材,你還會采錯嗎?”

仔細地看了幾眼,施曉搖頭說:“應該不會吧,都畫得這麼像了。”

“如果再寫明白花期果期、生長習性、香氣味道呢?”阿容這時筆下寫的正是手裡這株藥材的香氣味道,以及歸經宜忌。

“那就肯定不會認錯了,這世上沒有一點不差的藥材吧。”施曉說完一想,這世上的藥材多得嚇人,如果阿容要畫寫完不知道得到什麼時候去。

其實阿容也知道這是個浩大的工程,好在她也不用窮盡一生,再多的藥材,她也不過是再複述出來而已,不用再經過複雜的性、狀、味辯證過程。

而且,只有夠浩大的工程才能讓她沒有時間去顧及其他,這才是主要的原因。

在忙這個的間歇,她還抽空給四鄰診病脈,診脈時她還看到了陳綿的母親,七彎八繞地問明了陳綿的去向:“這孩子現在在宣國呢,這孩子腦子好使,說是給誰家當小帳房先生呢。”

其他的葯令、葯侍都較忙,畢竟要領着人種葯,末了留在春懷堂就只有阿容和秦安。大家還都不願意去秦安那兒診脈,就算知道秦安是藥師也一樣,因為他臉色通常是不好看的……

“姚葯令,那位秦藥師是不是家裡故去了什麼人,怎麼天天都是同樣一副難過得不行的表情。其實這位秦藥師的葯真不錯,雖然人長得不好看,聲音也不好聽,可我真想給他說房媳婦兒。”某位大嬸的話極其跳躍,跳躍到阿容都有些張不開嘴了。

默默地看了眼秦安那邊稀稀落落的人,阿容覺得秦安肯定聽見了,干知了兩聲,阿容說道:“我也不知道,大嬸兒,您打算給秦藥師大人說那家姑娘?”

這時那大嬸兒特神秘地湊到阿容耳朵邊上,壓低了聲音說道:“在我們這兒能配得上秦藥師大人的可不就那幾個,其實是方家托我來問的,他們家三妮兒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非說看上這位秦藥師了。”

方家三妮兒?阿容聞言滿腦袋都是冷汗,然後又偷偷看了眼秦安,搖了搖頭說:“大嬸兒,這可不靠譜。”

那大嬸兒繼續跟阿容咬耳朵說:“要單說人,我也覺得不靠譜,三妮兒確實……那啥,可是方家還是京城方家裡的近去,方家知道吧,聽說出過一位貴妃娘娘,還出過相爺吶。這麼一比,沒弱了身份吧,再說那位秦藥師也就這副模樣,他和三妮兒啊,我看正好”

方家,衛朝八大家之一,呃,應該說前八大家了,現在京里各大家被周毅山和謝長青禍害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姚、謝、容三家了。姚家明裡是姚家的,暗裡是皇家的,謝家也是個半官方組織,容家……

“大嬸,您在這一直攛掇我,該不會是想讓我跟秦藥師大人說吧那可不行,不單您看那張臉憋不出話來,我也一樣。”

大嬸接下來一句,讓阿容差點直接腦門衝下撞桌上:“那倒不用姚葯令去說,只要您和秦藥師大人沒什麼就行,我就說姚葯令長得如花似玉,肯定瞧不上,更何況您還姓姚呢不過,您要是願意幫我探探口風……”

這叫什麼事兒,阿容搖了搖頭:“大嬸,您還是先去拿葯吧,下一位”

這天行針過穴時,阿容許是一時興起,還真探上口風了,其實她原本就是個好招事兒的,有這樣的她怎麼肯錯過。

就這事來說,周毅山看得明白,不管怎麼歷事怎麼變,阿容都是個八卦的。

其實也是場面太過沉默尷尬,阿容嘴一溜就溜到那兒去了,她發誓她絕對不是刻意要說的:“秦藥師大人可曾婚配?”

她這話一說就見秦安臉上的肌肉直抽搐,眼裡一陣寒光閃過,又很快沒影兒了:“不曾。”

這一閃而過的寒光阿容就以為是自己看岔了,又接著說道:“可有心上人”

她問這話的時候,秦安正在抽出一根針來要紮下去,這一下可能問得秦安內心激蕩了,一針下去就扎偏了,疼得阿容一聲尖叫喊出來:“疼……”

這一聲痛呼讓秦安的手指顫抖不已,連忙飛速啟出針來,又以指揉了揉剛才扎錯了的地方:“有。”

阿容沒意識到這個“有”字是在回她剛才說的話,愣愣地問了句:“什麼?”

“有心上人。”說這四個字時,阿容竟發現秦安神色間顯得有些尷尬。

有心上人,不曾婚配,看起來很受傷,阿容迅速把這幾個關鍵詞串起來,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來這位也有一個悲情的故事啊

“左移半分,別再扎錯了,很疼的。”阿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讓秦安連着兩次認錯了穴。這幾天下來阿容也知道秦安的深淺了,認穴施藥精準無比,連着錯兩回,那只能說明這個話題很讓秦安牽腸掛肚。

“抱歉。”秦安眼裡抹過一點點不舍,卻低垂着眼沒讓阿容瞧見。

久久地阿容嘆了口氣說:“秦藥師大人,人要學會拋棄,不是忘記是拋棄。”

“拋棄?”

“對,有個人說過一句話,值得你落淚的人不會讓你落淚,不值得你落淚的人不必為他們落淚。所以拋棄他們就好了,通通丟掉,一個也不要。”阿容抿着嘴,明顯情緒也不怎麼好。

因為這讓她想到了自己,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其實她真正做到的只是逃避,她能有拋棄那麼洒脫的行徑。

“對不起……”

“又扎錯了”阿容苦着張臉,雖然說不上太疼,但連着被扎錯好揪心。她心說事不過三,再扎錯以後就不讓你扎了

好在秦安沒有再扎錯,一心一意專註地施針,當然那也是阿容沒再說話的緣故

行針運功過後,阿容又睡著了,秦安拿了備好的被子蓋在她身上,蓋好後就這樣站在榻前看着,眉頭緊鎖。接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從十指到手腕都在顫抖,慢慢的由眉心至全身,最後到心……

有時候顫抖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疼,從心到身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