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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元年,春。

当真是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赵祯正与张美人在御花园中散步,正是春光烂漫时节,树梢头上都绽出了嫩绿的新芽,园中一派欣欣之景,呼吸间也满是清甜的气息。

赵祯正撷了一朵桃花要与张美人簪于鬓边,此时一个小太监急急走了过来道:“官家,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夏竦有本上奏,龙图阁直学士范仲淹与安抚招讨副使韩琦也有本上奏。”

“哦?”赵祯的手在空中略顿了顿,径自将那朵桃花交与张美人,自己便急着去看奏章了。

张美人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再低头望望掌中那朵艳丽的桃花,轻轻叹了一口气----每回总是这样,一有朝政之事,便将自己丢下不再理会。虽说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可是这宠爱,也只是短暂的瞬时。红颜易老,年华堪度,在这寂寂深宫之中,除了希冀君王的宠爱与陪伴之外,生命里还有些什么呢?张美人轻轻地将那朵桃花自个儿簪于鬓边,临水照了照,一个千娇百媚的身影倒影在水中。一阵风过,吹起满池涟漪,乱了倒影,也乱了芳心。

凝晕殿,赵祯正襟危坐,先是读到范仲淹上书请求拨款以加强边防之事,微笑了笑,以朱笔批了个准字。再看到韩琦的请罪奏章,眉心狠狠地皱了起来。战败,又是战败!为什么大宋如此多地兵将,与西夏交战却是一败再败!幸好这败战,比上回的三川口之战要好得多,起码任福消灭了大量的西夏兵马,李元昊想必也不好受吧!他的人是死一个少一个。

赵祯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茶,平静了下心情,再看夏竦的奏章。那上头无非是一些弹劾韩琦与范仲淹私自发兵。乃至战败的言语。赵祯摇了摇头,这个节骨眼上,夏竦不好好想法子安抚百姓,抚恤阵亡将士,却忙着窝里斗!自己当初见他头脑灵便这才派他去抵御西夏的侵扰,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不识大体!赵祯本待放下奏章不再去看,却又生怕疏漏了什么重要的情报,只得深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看下去。

再往下看。见到地是夏竦极言陈述范仲淹与韩琦如何羞侮他之事,赵祯不禁有些哑然失笑。这个夏竦文笔华丽,说到被侮,却也是扬扬洒洒一大篇。可惜赵祯素知范仲淹与韩琦不是那等轻薄之人,何况官阶压在那里,即便是意见不合,也不至于如此张扬跋扈。://ww.夏竦果然是不识大体,如此小事也值得渲染上奏。纯属浪费时间。

再看到奏章中写到一个来历莫名的小妖女。殴打朝庭命官。范仲淹与韩琦却冷眼旁观。奏章中字字血泪,声声悲愤,说到他怎样死去活来又活来死去。若不是皇天保佑,几乎就要被当场杀了!赵祯看到这里,倏地站起身来,不是为夏竦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义愤填膺,是为了夏竦奏章中提到的那个令他日夜辗转反侧不能安眠的名字----安心!

安心!你果然没有死吗?赵祯修长的手指紧紧攥成了拳,用力到骨节处隐隐发白!这事情,到底是真是假?自己明明亲眼看到了安心的尸体,也亲眼看到她下葬,虽然在心里一直没有将她当成是已经逝去的人,但事实并不会因为他的不愿就完全改变,即使他是九五至尊,也不能够!

赵祯激动地又将夏竦地奏章看了一遍,上面还提到了卓然与江傲,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赵祯却一看就知道是他们。又有哪个人会像卓然一样成天着一身打着补丁的青布长衫?又有谁能够像江傲那般行事傲慢无忌?既然他们也在,赵祯更多了一层希望----安心,还活着!

可笑这夏竦,竟想让自己下旨在全国通缉这几人!赵祯不觉笑出声来,这几人,连他这个皇帝都头痛无奈,夏竦又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他行事荒谬,安心定然不会与他过不去的。赵祯深切地了解安心的为人,压根不再考虑其他,便认定是这个夏竦自讨苦吃。

赵祯再也耐不住性子了,丢下奏章便向着殿外狂奔而去----他要去延州!他要去看看安心是否还活着!要用自己地眼睛去看!要看到她安然无恙!赵祯已然狂喜至极,什么世俗礼法,国家大事统统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他只要看到安心还存在!

张美人正独个儿带着侍女从御花园中懒洋洋向着凝晕殿走来,谁知刚走到殿门口,便见里面有一人旋风也似地冲了出来,险险将她撞个满怀。

张美人压根没看清是谁,再想不到会是赵祯,不禁抚着胸口啐道:“作死呀,慌慌张张赶着去投胎么!”说着,轻轻整理着鬓边散乱下来的青丝。那人压根不理会她,仿佛没听见一般,急急跑得远了。

张美人身旁的侍女,忍不住一脸震惊与讶异,低声向着张美人道:“那人----仿佛是----是官家!”

“什么!官家?”张美人大吃一惊,抬起头来极目远眺,瞧得仔细了,果然见那人影正是赵祯,却不知为了什么事,他竟跑得如此飞快,难道是因为方才的奏章中有什么紧急军情不成?但那也可以急诏大臣来商议,他自己何必胡乱奔跑?瞧他跑的方向,像是要出宫去。。://w.。张美人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有什么事情,令得一个君王奔跑得连威仪都不要了。

张美人不解,展昭更不解。他刚从宫外出来,正往赵祯日常所惯待地凝晕殿走去,却迎面见一人急急奔来,正是赵祯。

“皇上。你怎地一个人都不带,自己在这里狂奔----难道宫中来了刺客?”展昭急忙迎上去,目光直视着赵祯地后方,瞧瞧可有什么可疑的人追将上来,可惜,除了道旁绿树婆娑,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赵祯脚下更不停顿,一边向宫门处跑着。一边气喘吁吁道:“朕----朕要出宫----”

展昭见赵祯连停下来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当真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只好跟在他身旁放慢了速度一起跑,边跑边问道:“皇上,发生了什么事?你出宫要去哪里啊?”

“朕----朕要去延----延州!”赵祯累地不行,喘息更急,边跑边说话,果然是对肺活量的大考验啊!要知道他成日只在这皇宫大内里生活,换句话来说。便是足不出户,平时根本很少锻炼,更不会武功,现下已全力跑了这许久。不累才怪呢!

“去延州?去延州做什么?难道是延州战事吃紧?”展昭说着说着,心内感动的不行,以为这位皇帝忧国忧民已到了如此境地,竟然想要御驾亲征----等等,御驾亲征?!!这也不对啊。他就一个人。且别说他跑不跑得动吧。就算跑到了,也无益于事啊!想着忙接着道:“皇上,即便如此。你也不用这么急啊,边境自然有将士守着,你为何要去犯险?难道你要这样一路跑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