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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47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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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東角門那裡,果然無人守候。

周媽媽手上略用勁,就打開了那插得死死的門栓。

安解語探頭出去往那外面看了看,卻是一條無人的小巷。小巷的盡頭,似乎是連着一條大街。

周媽媽便推了安解語先出去。自己又在裡面將門插上。

安解語嚇了一跳,正待拍門,卻見周媽媽已是飛身從裡面跳了出來。

安解語忙捂着胸口道:“還以為荃姐姐要把我拉下了。”

周芳荃便拉了她的手道:“趕緊走吧。我們先去找個客棧住下。然後要趕快買了車馬,準備好路上用的東西。”

此時已是臘月初八,到處都在準備過年。

她們趁着年節趕路,也不知道路上會不會太平。

安解語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只能唯周芳荃馬首是瞻。

好在她們很快就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眼看街上的人聲逐漸鼎沸起來,安解語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她住了五年的王府,嘆息一聲,便轉身去了,再不回頭。

周芳荃對上陽的客棧還是甚為熟識。

她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棧,要了一間上房。

那客棧的掌柜看見是兩個婦人住店,便叫了兩個婆子過來招待她們。

那兩個婆子身強力壯,就忙忙地過來,帶了她們上樓去。

周芳荃見都安頓好了,就讓安解語在這裡歇着,自己抓緊時間出去買車馬和衣物行李。

安解語兩日未洗過澡,覺得渾身上下不舒服,便讓那婆子給她抬幾桶熱水過來,要洗個澡。

那婆子應了,卻不動身,只在屋裡站着,看着她笑。

安解語尋思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從袖袋裡摸出兩塊碎銀子,塞到那兩個婆子手裡,笑道:“麻煩兩位了。”

這兩個婆子未料到這看上去其貌不揚的婦人,居然出手闊綽,也是大喜,忙謝了她,就出去備水。

等熱水打了來,安解語好好洗了個澡,又叫了飯菜進來,大吃了一頓,才覺得渾身暖烘烘的,真正活了過來。

周芳荃在外奔波一天,雖是勞累,卻是極有效率。

馬車,她買到了一輛看上去不起眼,內里卻是極為舒適寬敞的大車。又從馬市挑了兩匹駿馬,準備拉車。

因是快到了年節,上路的,趕集的人也多。

周芳荃買了許多出行需要的物事,和一些成衣,倒是沒有引起別人的側目。

到了天快黑的時候,周芳荃趕着馬車,車上放着她今日買的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了客棧。

客棧里自然有給客人寄放馬車的馬房。

周芳荃從車裡將包裹拿出來,就讓小二幫她把馬車趕到馬房裡去,又扔給小二幾個賞錢。

那小二自是高高興興地幫她趕了車去。

周芳荃回到房裡,安解語忙迎上來笑道:“荃姐姐回來了。”

周芳荃抬頭看見安解語已是梳洗了,頭髮仍是濕漉漉的,穿着件家常的白色挑紗通袖小襖,配着青色棉裙,素凈異常。雖然其貌不揚,可單單站在那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動人姿態。就點頭贊道:“語娘就算不穿那些華服,也是極出挑的。”

安解語卻噗哧一聲笑了。

周芳荃出去之後,安解語洗完澡,無事的時候,仔細照過鏡子。

她戴在臉上的這張人皮面具,樣貌極是普通。膚色白里透黃,眉毛稀疏淡然,兩頰微微有些鼓出來,顯得臉有些大。安解語臉上最出色的地方,本是一雙眼睛。這人皮面具卻遮掩不到。

起初她照鏡子的時候,總覺得有說不出怪異的感覺。後來才意識到,在這樣一張平凡的臉上,長有這樣一雙眸子,反而容易引起人的注意。而安解語如今需要的,卻是低調,低調,再低調。

於是她想了好久,才將前面的頭髮放了一些下來,做了個厚厚的劉海,將眼睛遮住了。乍一看去,她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市井婦人,別說以前的天人之姿,就算是中人之姿,她現在也是遠遠不如。

不過安解語也想明白了:容貌這種東西,對沒有野心的女人來說,就是負累。且長得花容玉貌,自然是個人看見就喜愛,這樣又怎麼能分得出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還不若那些樣貌平凡,家世普通的女子,更容易找到一個真心待她們的良人,白頭偕老。

安解語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兒,跟“出挑“二字完全沾不上邊,就對周芳荃打趣道:“我這樣就算‘出挑’,荃姐姐莫非在誇自己‘國色’?”說著,便幫周芳荃把包袱拿到一邊,又領着她坐到桌旁。

那桌子上,已是擺了一桌子的菜。

因是冬日裡,安解語專門叫了一個淮山排骨湯,給周芳荃祛寒氣。又點了油炸鵪鶉,蘑菇炖小雞,腐皮雞絲,和鹵花生。

周芳荃看着滿桌子的菜,喜笑顏開,就忙忙地坐下吃了起來。

安解語白日里已是吃過一頓了,眼下不過是打橫作陪,就舀了一碗湯,慢慢地喝着,又對周芳荃抱怨道:“都是葷菜,吃得人膩味。姐姐不要嫌棄,這裡居然連個涼拌三絲都備不出來。”

涼拌三絲,最主要裡面要有一味小黃瓜絲,才叫細嫩水靈,冬日裡吃,極是開胃爽口。

這種菜,整個北地,也只有一些頂尖豪門才能在冬日裡拿的出手。一般的人家,就算有銀子,也沒處買去。只是這種事,安解語還不是很清楚。

只因她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無論是在以前的鎮國公府,還是在如今的上陽王府里,范朝風和范朝暉兩人,在衣食住行上,對她樣樣都是頭一份,從沒有委屈過她。——那樣的日子過慣了,安解語一時對自己“逃亡”的身份還沒有適應過來,往日嬌生慣養的陋習也就不時地冒出頭來。

周芳荃聽了,便放下了筷子,正色對安解語道:“語娘,你要記得:我們如今,已經出了王府,以後的日子裡,有這樣的東西吃,你就該謝天謝地了。還要抱怨冬日裡沒有蔬菜吃,可不是自討沒趣?——若是你這樣的日子都受不了,我勸你還是打道回王府的好。”又提醒她道:“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這事兒,瞞不了王爺和無涯子多久。遲早他們會發現有詐,追了過來。——你到底是做何打算,可要跟我說清楚了。你拉我下水,也得讓我做個明白鬼不是?”

這話說得極重了。

安解語立時意識到自己錯了,便忙起身,對周芳荃福了一福,道:“多謝荃姐姐提醒。我是一時忘形,以後再也不會了。”又回道:“我也沒想過這種伎倆,就能瞞了王爺一輩子。——我只想着,能瞞一時,是一時。等日子長了,王爺那裡卻不過別人的情面,納了新人,在我身上的心,自然也就慢慢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