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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33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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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禮。”范朝暉低頭端了茶杯喝茶,並沒有看程馨芳一眼。

程馨芳的臉白了一白,就向程越文求助似的看過去。

程越文見程馨芳的姿色沒有入范朝暉的眼,有些詫異,便仔細打量了程馨芳一眼,見她一身月白,頭上也是素白銀器,粉白的小臉,細長的丹鳳眼,紅潤的櫻桃小嘴,怎麼看,都同當年的小程氏一模一樣。便有些不甘心,咬牙道:“王爺,如今聽說王妃新喪,唯恐王爺哀戚過盛,傷了身子倒是不美。小妹芳姐兒,極是仰慕王爺,願意給王爺端茶送水,相伴終身。”

范朝暉只在心裡冷笑,便放下茶杯道:“我們是親戚,怎麼好意思讓你們家小姐,來我們范家做丫鬟?”

程越文漲紅了臉,忙道:“王爺要是不捨得芳姐兒做丫鬟,封個側妃也使得。”

范朝暉似笑非笑道:“這怎麼敢當?程家的庶女做側妃,實在是太委屈了。且我的年歲,比這位姑娘,要大上一輪還多,實非良配。你們還是給她另擇佳婿吧。”又道:“王妃新喪,我當為她守孝三年。這些事,就不必再提了。”

程馨芳本來對王爺沒有更多的想頭,只是她依附程家大房而居,遲早也會被大房將她送去給人做妾,或者做填房。與其將來不知流落何方,還不如找一家地位最高的。

如今聽王爺說要為大婚三天就去世的王妃守孝三年,就讓程馨芳怦然心動。——似這樣位高權重,又有情有義的男人,實在太少了。

程馨芳就鼓起勇氣道:“王爺若是不嫌棄,芳兒可以等王爺三年。”

范朝暉抬眼看了看她,溫和地笑了笑,道:“程小姐有心了。——還是不耽誤小姐的終身了。”

程越文和賀氏對視了一眼,就起身對范朝暉道:“還請王爺包涵,我們想起還有些事要同繪歆和繪懿姐妹倆說說。”說完,兩人就趕緊前後腳出去了。

屋裡自然就只剩下范朝暉和程馨芳兩人。

范朝暉見狀,起身也要出去。

程馨芳鼓足勇氣,一下子跪在范朝暉面前,聲淚俱下道:“求王爺救救我程家二房已是沒人了,我如今已成孤女,程家大房也是看在我長得像馨妙姐姐的份上,才收留了我。若是王爺不要我,我不知道他們會將我如何處置”

“我並不敢求王爺納了我。只希望王爺能讓我進王府,擺脫程家大房。——就算是在范家做個丫鬟,只要能侍奉王爺左右,我也是願意的。”

范朝暉低頭看了看她,見她伏在他腳邊,哀哀哭泣的背影,跟安兒有幾分相似,不由心生憐憫,喃喃地問道:“這一次,我能救得了你嗎?”

“能一定能——只要王爺開口”程馨芳大喜過望,忙抬頭看向范朝暉。

范朝暉一見她笑逐顏開的樣子,立刻清醒過來,便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程馨芳還想再表現一下,卻見王爺抬腳就走了,不由有些訕訕地。

阿藍在旁邊屋裡偷聽了許久。如今見這程家的庶女被晾在這裡,阿藍就覺得心情舒暢:沒人能替代王妃在王爺心裡的位置

程馨芳慢慢起身,轉頭卻看見一個婢女站在她背後,笑嘻嘻地看着,不由漲紅了臉。有心想說兩句,又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婢女,若是得勢的婢女,她也得罪不起,就閉了嘴,也匆匆出去了。

阿藍就在後面大聲道:“程家的小姐出去了,你們可得跟着她。萬一弄丟了,可是你們的罪過”

幾個婆子就趕緊跟在程馨芳身後而去。

程馨芳憋着一股氣,悶頭往前行去。

後面跟着的婆子看着不對勁,便出聲招呼道:“這位姑娘,靈堂在左面。右面的路就去後園了。”

程馨芳便掉頭轉去左面,找到了程越文和賀氏。

他們兩人見程馨芳一臉淚痕,忙問道:“可成了?”

程馨芳搖搖頭。

程越文和賀氏都很失望,卻也無法。便打算晚上吃飯的時候,趁着大家都在,再提一提,暗示一下王爺已是同芳姐兒孤男寡女,在一間屋子裡待過。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王爺一向憐香惜玉,從不給女人當面難堪,應該就順水推舟了吧。

到了掌燈的時候,范忠過來請各位去風存閣的偏廳用飯。

元暉樓雖是王府的正屋,可是一來那裡搭有靈堂,二來王爺從來不去那裡住。如今王府內院,就以風存閣為大了。

風存閣的屋子,本來就是王府內院里最大,最多,最闊朗的。

如今偏廳里擺了四張圓桌,最大的那張在上首。下首並排擺着三張小一些的圓桌。

范家的人就坐了上首的大圓桌。安家、謝家和程家,就分別坐在了下首的小圓桌上。因為都算是至親,男女並沒有分開坐。

又是在孝里,桌上也沒有準備酒瓶和酒杯,只有清茶和白水。吃食倒還精細。

眾人勞累了一天,也都餓了,便先吃起來。

等吃了半飽,才又開始左右寒暄起來。

謝順平見大家興緻不錯,就起身道:“岳父大人辛苦了,小婿以茶代酒,先敬岳父一杯。”

范朝暉含笑道:“客氣客氣”也飲了一杯茶。

謝順平見范朝暉心情不錯,又放下三分心,就拍手道:“都呈上來吧。”

說話間,就有四個穿着月華裙的姑娘,手裡各端着一個托盤,出現偏廳門口。托盤上蓋着黑色的細絨布,不知下面是什麼。

范朝暉不動聲色,看着謝順平在搗什麼鬼。

謝順平就笑道:“這是我們謝地最好的珍珠,和最美的姑娘。——只有王爺這樣的英雄,才配享用。”

謝順平剛一說完,那四個姑娘就素手輕掀,堂上立刻光華四射。

眾人看見那四個托盤上白亮閃爍的珍珠,不由晃花了眼睛。

只見那托盤中央滾着許多珍珠,一顆最大的如雀卵,其餘小的也如蓮子,都圍在最大的那顆四周,並不向四圍擴散。最難得的是,那些蓮子大的珍珠,個個都一樣大小。四盤都是如此,端得是珠圍翠繞,富貴榮華,實在是好彩頭。

謝順平就介紹道:“這乃是千載難逢的‘珠之母’。我們謝家在東南三百多年,也不過收集了四粒,如今都獻於王爺”

范朝暉卻只看了一眼,就低頭吃菜去了。

謝順平見王爺不置可否的樣子,心裡就有些打鼓,問道:“王爺可滿意否?”

則哥兒就看了范朝暉一眼。范朝暉對他微微點頭,眼裡也有幾分笑意。則哥兒便心領神會,站起來對謝順平敬茶,又道:“大姐夫,這些珍珠也就罷了,不過大而難得。可是這些姑娘若說是你們謝地最美的美女,實在是品味忒差了吧?”

謝順平有些尷尬,訕笑道:“三弟真是會說笑。”又想起則哥兒今日將繪歆羞辱過甚,就忍不住譏諷則哥兒道:“當然,估計全天下的美女加起來,也比不上你母親一個手指頭。——只是你母親雖美絕人寰,可到底是個死人,哪有活人來得活色生香?”

則哥兒聽了大怒,就覺得怎麼人人不高興了,都能將他的娘拿來取笑一番,遂怒道:“我今兒算是學到了你們東南謝家是怎樣知廉恥,懂禮儀。趕明兒你母親死了,我也給你爹送七八個美人兒過去,管保個個比你這幾個醜八怪要美十倍”

謝順平沉下臉:“你怎麼罵人啊?”

則哥兒冷笑道:“說你母親死了,就是罵人。那你剛才說得,又算什麼?”

謝順平醒悟過來自己剛才忘了形,說錯話了,便趕緊起身對則哥兒誠懇道:“三弟,是大姐夫不對。大姐夫向你賠禮。”說著,便起身對則哥兒長揖在地。

則哥兒才忍了怒氣,道:“謝世子得向我娘的靈前賠禮才是。”

謝順平忙道:“應該的應該的——等吃完飯,大姐夫就跟三弟一起去王妃的靈堂。三弟親自看着大姐夫給王妃賠罪,你看如何?”

則哥兒見謝順平將姿態放得如此之低,也不好再發作,只點頭道:“既如此,我就給大姐面子,不跟姐夫計較。”又向席上看了一眼,恨聲道:“我范繪則沒什麼本事,也沒什麼臉面。大家看不起我,得罪我,都沒有關係。可是誰要再說一句我娘的不是,拼了這條命,我也不會讓你好過了去”

范朝暉這才開口道:“則哥兒,你是我北地的世子。——如何能妄自菲薄到這種地步?誰看不起你,跟你過不去,就是跟我們范家過不去。”也對席上的眾人掃了一眼,陰森森地道:“你的娘親,是我們北地的王妃。若是再讓我聽見,有人對王妃不敬,我株他九族”

謝順平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十分難堪。

繪歆見狀,在旁悄悄握住了謝順平的手,安慰地沖他笑了笑。

謝順平轉頭看見繪歆一臉不忍的神情,忽然想到繪歆的處境,不由感覺十分複雜:等到婆家娘家針鋒相對的那一天,卻讓繪歆如何自處?自己真的捨得拿她做了人質?又想到范家雖說子嗣單薄,可則哥兒倒有青出於藍的架勢……

繪懿坐在爹爹身旁,看見對面謝順平和姐姐彼此對望的神情,心底里也十分茫然。

跟爹爹一席話之後,繪懿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是放下了對謝順平暗生的情愫,完全當他是個對頭去看待了。私心裡只盼着爹爹趕緊拿下謝地,她就能自由地再嫁了。可是想到姐姐將謝順平和謝家置於娘家之上,若是爹爹滅了謝家,姐姐是否能逃過一劫?還有姐姐的兩個嫡子……

想來爹爹當年決定將姐姐嫁給謝順平的時候,大概還不知道,沒過多久,舊朝就覆滅了。又沒過幾年,兩家很快竟要兵戎相見了吧?

繪懿見自己想多了,又不由一曬,覺得自己真是杞人憂天。繪歆的命,比自己不知好多少倍。哪用得着自己替她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