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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隊在北上,但在某一處地方,幾十個人在進行着秘密會議。

其中一人問道:“廣州那邊有沒有傳來消息?”

是問鄭朗的。

鄭朗這次真的有些動怒了,說十幾天俺們就將這些生蠻解決。但知道的僅是在場的一些人,以及上層人士,隨着鄭朗耽擱兩天就順流迅速東下,真實的內幕消息還沒有傳到廣南東路。至少普通人不知道。

然而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鄭朗突然來廣州,還是引起一些相關人的擔心。不過因為帶的軍隊不多,並不認為是對付生蠻的,或者馬上就要對付生蠻。

就不知道鄭朗是來幹什麼,也不敢前去詢問,只好打探鄭朗來的用意。

一個人答道:“他順着龍川水北上了。”

“北上?”一屋子人抽冷氣。

另一個人敲着桌子,說道:“北上又能怎麼?別忘記了,他還帶着一百蕃騎,一百匹馬,這樣的目標到哪裡都會引人注意。若是來到循州,我們一定能得知消息。”

大家一起點頭。

又有一人說道:“主要廣州那邊有變化啊。”

大家一起沉默,指源頭的亭戶與大小官吏以及一些豪強。

宋朝份量最大的是淮鹽,其次是解鹽,還有其他地區的鹽,各個地區情況又不一樣。例如登密二州的鹽,主要供應京東路大部份地區,這部分鹽依然還是謀利的。濱滄二州的鹽。供應河北路與青淄齊三州,這裡情況又與其他地區不一樣,抵消契丹鹽的侵襲。實行的是最直接的通商法,鹽價低,宋朝政府謀利不大。福建長清鹽。產量低,供應福建路,不過因為山路運輸艱難,朝廷想謀利,出的鹽價高,使得福建路西南地區遭到廣鹽私鹽侵害。井鹽地區,供應夔峽四路。浙鹽,供應兩浙路與江東路歙州地區。還有廣鹽......

這一制度乃是趙匡義實行下來的。

趙匡胤三條最重要的家法。不殺士大夫,用以收文臣心,使文臣盡心盡職為國家效力。不殺柴家子孫,善待之,畢竟柴榮對趙匡胤有知遇之恩,自己卻篡了柴家的皇位,感到內疚。其三便是不得加稅。五代更替,百姓太苦了,包括他一家都生活在膽戰心驚的日子中,他一統天下,就是想給全天下百姓一個好日子。

一開始執行很好。但高梁河一戰,趙匡義將大哥留下的家底子全部打完了,意識到契丹強大,不得不增兵,國家開支浩大,又不好公開加稅,於是將主意放在其他方面,例如鼓勵行商,對幾項專營加強控制。

不能一昧貶之,有好的一面,有壞的一面。

為使鹽政不能混亂,嚴格地劃分了各處產鹽官榷與通商的範圍。

可是時代在變,這些劃分的範圍漏洞漸漸擴大,各路鹽都出現許多問題,廣鹽也是如此。國家鹽政大頭在淮鹽、解鹽、浙鹽、井鹽、建鹽、京東鹽。這六種鹽幾乎佔據國家用鹽量百分之八十幾。但還有兩種鹽,一是河北鹽,獲利最少。其次便是廣鹽,因為控制弱,以撫柔政策為主,怕激起蠻人生變,獲利同樣很少。出鹽價低,稅務也低。

於是麻煩來了。

廣鹽又分為兩部分,北部灣地區的兩個鹽場,產鹽量小,主要供應北部灣與雷州半島數州,其中高州與竇州因為當地情況,允民將廉鹽販來自賣,朝廷直接放棄這一地區鹽利所得。另外就是廣州鹽,佔據廣南鹽產量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產量高,而兩廣人口少,供遠大於求。加上朝廷管理鬆懈,所以一些相關的亭戶、官吏與豪強與走私商人勾結起來,將鹽運向虔漳汀等地,以謀取利潤。於是鹽政混亂八州,廣州也名列其中。

新鹽政出來,並沒有加強管理控制,一旦公開讓虔州等地區成為通商區,甚至傳言福建數州也將實行通商法,那麼這些大亭戶、豪強與官吏將會謀取更大的利潤。

因此這個鬆散的聯合出現分裂。

對鄭朗來幹什麼的,也不那麼上心了。

一人說道:“無妨,只要外地商人不敢將鹽向虔州運輸,遲早新鹽政便會罷廢。到時候他們還要與我們站在一起。”

怎麼辦呢,人家是源頭,鹽從他們手上出,雖不樂意此次分裂,也拿他們沒有辦法。最痛恨的是廣州一些商人開始蠢蠢欲動,想要加入商鹽行列,那麼衝擊力會更大。

討論了半天,也沒有研究出鄭朗此行的目標,反正目標顯著,一百蕃騎,一百匹馬,到哪裡都會引人注意。索性不管,又開始商議正事,一人問道:“碼頭上的人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上船的貨物大箱子是鹽,中箱子是綢緞,小箱子是香料。”

江南西路也產絲綢,並且比兩廣發達,不過有部分人將北方絲綢購來,經過一些黎蠻的再加工,織花綉圖,又反過來運回北方銷售,若是這些綢緞,價格更貴,有的貴者都不可估價。

“來者是什麼來頭?”

“聽說是杭州錢家的人。”

“那個吳越王?”

“吳越王一家多搬到京城,大約是錢家的族人。”

大家鬆了一口氣,一起呵呵笑了:“這些人膽真大,不要說錢家,就是吳越王的後裔又如何,早沒落了!”

一人又說道:“那個相公在杭州擔任過好幾年知府,大約他們仗持這一點。才敢南下的吧。”

“那個相公又如何,難道他有本事將這些大山的野蠻一起給收拾了?”

大家再次歡笑起來。

那是不可能的,就是鄭朗將兩廣所有軍隊集中起來。都不可能辦到。

“做不做?”一人問道。

“為什麼不做?”

這段時間他們很苦逼,不但他們苦,福建那邊也苦。

福建路轉運使乃是楊紘。幾乎整個宋朝都知道,王鼎,王綽,與楊紘,三人皆出自頂尖的官宦世家,卻沒有官宦子弟的自覺,專門打壓豪強官吏,連皇帝的宦官都不放過。手段嚴厲之極,被譽為江東三虎。來到福建路後,依然死性不改。在他的打壓下,漳汀二州的私鹽販子噤若寒蟬。

蔡襄與李肅之性格算溫和的,可李肅之身邊有張岊這個殺神與數千精兵,誰個敢碰?蔡襄主要就是針對虔州鹽政改革而來的,一開始手段還算溫和。隨着循虔鹽道案發。蔡襄同樣被激怒了。一些人想哄抬鹽價,蔡襄立即召集土兵,還是從他州召集的土兵,帶到三州二軍,專門找那些哄抬鹽價商人的麻煩。又將庫里的淮鹽向市場發放,生生將鹽價上抬的風頭壓住。

至於兩廣,不用說,有一個更猛的人在哪裡坐鎮。

但這些人也不擔心。

根源還是在循虔道,或者建龍道,只要這兩道沒有商鹽過來,蔡襄只好一直動用淮鹽救急,最後不得不放棄新鹽政,恢復以前的淮鹽禁榷法,他們就可以宣布勝利了。

故刻意選擇老劉護送的鹽隊,無他,規模最大。

現在又冒出一批不怕死的人,還得要用暴厲血腥的手段,進行震懾。否則在利潤誘惑下,廣鹽會源源不斷地向虔州湧來。要命的是廣鹽產量很大,若放開的,十幾個鹽場一年生產七八十萬石都不會有任何問題。只是因為銷路問題,產量萎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