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鄭朗差一點嚇趴下來,額頭上冒着汗,東看西看,確定站在遠處的太監沒有聽到趙頊的話,又看着屏風問:“陛下,太后在不在後面?”

這句話問得很沒有禮貌,但不問不行哪。

“不在。”

“陛下,怎想起來問這句話?若傳將出去,臣會被陛下害死的。”

趙頊不由一樂,道:“也無妨,朕僅是一個比喻。”“,

“比喻也是害死人的。”

“好,朕不提了,只是朕近來讀了許多儒家書籍,又看了你對聖人的闡述,雖知道真正達到儒家中的聖人那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是經常在想,有沒有很接近這種標準的人存在。”

“有,夫子,老子,釋迦牟尼,他們也達不到真正聖人標準,雖接近了,那只是史書與傳說的美化,臣相信若真實的夫子與老子、釋迦牟尼,在他們身上找也能找出許多缺點。為何稱他們為聖人,不是吹毛求疵,而是指他們的心靈,胸懷天下,想普渡萬民蒼生,正因為擁有這顆潔白無暇的心靈,故他們乃是真正的聖人。“”看

“標準在降低?”

“陛下,這個標準也很高了,古今往來能達到的,也不過屈指之數。”

“我朝可有?”

鄭朗隱隱覺得今天趙頊很不對勁,仍然答道:“我朝有,兩人,一君一臣,臣是范仲淹,雖他一生也犯過許多錯誤,但僅論心靈,已經接近了臣所說的那個標準。”

用了很接近二字,仍達不到,范仲淹也有私心的,不過在宋朝士大夫中。若論心靈乾淨。范仲淹毫無疑問。當數第一。三百年來第一人,非是指范仲淹的能力,是軍事家但非是偉大的軍事家,那種古怪的築堡寨戰術實際有許多弊端破綻。是政治家但不是偉大的政治家。慶曆新政種種錯誤不提,平時的吏治能力與趙匡胤、呂夷簡、李沆等人相差太遠,就連王旦也遠不及之。之所以三百年第一人,就是指這顆乾淨的心靈。潔白無暇的操守。

趙頊仔細地回想了范仲淹生平,最後嘆息道:“范希文能算是接近這一標準,君是誰,仁宗?”

“然。”

“可朕不明白,你對朕分析過許多仁宗的馭人之道,此乃詭詐之術,與潔白無暇似乎並無關係。”

“陛下,若說接近聖人,仁宗才算是真正接近聖人,范仲淹還不行。有的事過於激進暴戾,少了仁宗溫和之氣。至於馭人之道。與心靈純凈並無關係。雖仁宗馭臣有方,特別是慶曆新政後,迅速將朋黨勢頭打壓下去,但無論升遷,可存對那一個士大夫產生過仇視心理?休說士大夫,宮中的內侍,天下的百姓,仁宗有沒有象父母一樣慈愛他們?國家有旱災,天降霖雨,立即從榻上而起,舞蹈庭中,天降寒雪,赤足庭中,祈求上蒼,並沒有人要求他去做,僅是一顆美好的心靈,想讓天下百姓過一個幸福的生活。”

趙頊默想了大半天,說道:“朕不如矣。”

至少去年地震澇災,今年乾旱,他就一次沒有想到於庭中祈禱。

趙頊也算愛民,但與趙禎相比,確實差了很多。然而也不大好比較,古今往來,不過就出了一個趙禎。

過了一會,趙頊拍着鄭朗的手道:“鄭公,朕要吃味了。”

你對仁宗太好了,俺心中不是滋味。但鄭朗聽了這話後,心中更不是滋味,怎麼聽怎麼的不對勁。嚅嚅道:“陛下,不至於吧。”

趙頊一樂,又道:“不過朕似乎也明白了,正是因為仁宗,所以昔日一個喜琴棋書畫的雅臣越來越有責任感,最終成長為一名名臣。”說對了一半,沒有趙禎,若是一開始就遇到趙頊,鄭朗也會努力努力,但不會象現在這麼努力。甚至感到不對時,將家人往南方一搬抽身而退。畢竟治理一個國家,太艱難了。這一路走來,經歷了多少酸甜苦辣?

鄭朗不言,算是默認。

趙頊又問道:“鄭公能接近否?”

“僅比心靈純凈,臣也不行,與仁宗希文相差甚遠。而且發生了一件事,更與這個純凈無關。”

趙頊已經知道什麼事,沒有追問,想了大半天,又說道:“鄭公也算是接近了,即便不如希文,可是才華卻將其彌補,最少也是千古難得一見的良臣。”

做良臣沒事,做聖人不行,鄭朗長鬆了一口氣道:“也不敢,良臣同樣很難,臣僅是一個智臣,不過努力地做陛下的忠臣與良臣吧。”

接着發生了一系列的人事調動。

知定州孫長卿歲滿,河北地震時,定州城內郭倉皆震塌,孫長卿臨危不亂,派人補繕,表現出色。但沒有好的空缺調任,趙頊想讓開封府尹滕甫與孫長卿調任,沒有問鄭朗,問了也未必管用,正常情況下,鄭朗為了避嫌,很少管人事的變動,要管例如司馬光帶着五百多職官下去,人事安排多,一個處理不當,會引發大事,又是基層的官員安排,鄭朗才會插手。

因此趙頊問王安石如何,定州在宋朝地位很重要,但肯定不及開封地位之崇高。滕甫無錯,來一個對換,對滕甫不是很公平。在這裡,王安石耍了一個小心機。滕甫生性古板,比如他在安撫河北時,地震未明了之前,睡在民房下以安百姓,萬一所有百姓地一起進了城,再來一個夜晚地震怎麼辦?因此時與鄭朗、王安石發生多次爭執。

鄭朗無所謂,改革種種,想讓人不反對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王安石心中不快,趙頊,也就答道:“可以。”

富弼與曾公亮狐疑地說了一句:“陛下,還是徐議之吧。”

滕甫知開封府還是不錯的,不能無故將他貶換。

既退,不知道王安石向曾公亮、富弼說了什麼,他日進見,富弼與曾公亮又改了口。說:“甫奸人。宜在外。”

居然讓王安石蠱惑一下。滕甫變成了奸人。不過富弼也沒有完全聽王安石的話,推薦了李肅之。曾公亮與孫長卿關係好,說道:“肅之不如長卿。”

兩個首相意見不同,趙頊看着王安石。富曾二人給了王安石面子。怎麼辦呢,王安石只好和稀泥,說道:“李肅之乃是良吏,鄭公曾重用之。然長卿細密,兩人皆可試開封府尹。”

決定權重新踢給趙頊,趙頊於是讓李肅之知開封府,孫長卿仍知定州,滕甫知瀛州。詔書下,滕甫莫明其妙,終於問清楚原委,心中那個氣啊,不提了。原來僅是因為孫長卿的調動,現在孫長卿並沒有調動。自己卻下放了。況且瀛州哪及得上定州地位?臨行前對趙頊說道:“臣知事陛下而已,不能事黨人。願陛下少回當日之眷,無使臣為黨人所快,則天下知事君為得,而事黨人為無益矣!”

這事兒王安石做得很不地道,鄭朗聞聽後,在滕甫臨行前,對滕甫說道:“朝堂變動,升升降降,乃是故事也。若有升無降,官至首相之時,國將如何?君安心東下,有了吏治,中書不會默視也。”

實際上滕甫說的黨人,連鄭朗也繞了進去。怎麼辦呢,沒有必要到處結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