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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新婚頭一天要拜見翁姑。朱家正屋裡頭坐了不少人——還有許多都沒撈着座位的,只能站在後頭。

先要拜見的當然是朱老爺子和朱老太太。又林還沒見過老爺子穿戴的一本正經,正襟危坐的樣子。朱老爺子平時就象落拓不羈的隱士,頭上束着葛巾,穿着素棉布的袍子,夏天的時候踩着個木屐,如魏晉時的狂生一樣——好吧,老了點兒,老狂生。

所以又林雖然知道這是個差點兒做了宰相的人,卻沒有一點兒真實感。不就是一挺開朗的糟老頭兒嘛。可是現在老爺子往那兒一坐,就算沒襯那身衣裳,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朱老太太滿頭珠翠,打扮得也格外富貴,笑容滿面的瞅着小兩口。

朱慕賢和又林跪給二老磕頭,又林從小英手裡接過做好的鞋遞上去。朱老太太看了看鞋,滿口的贊好。其實鞋並不重要,他們這樣的人家也不用媳婦去織布縫補,當然,要是女紅也拿得出手,那更是錦上添花了。

兩雙鞋換回了一副水頭兒絕好的玉鐲子。

然後給朱大太太磕頭,喊娘,端茶,再送上一雙鞋。朱大太太不管心裡怎麼想的,這種場合面子是比什麼都要緊的,也是笑着說了幾句話,給了見面禮——是一對做工上佳份量也很足的鑲寶簪子。給新娘的見面禮來來去去也就是這幾樣。

接下去再見的就是隔房的叔祖母、伯母、嬸子、舅母們了。這一通見下來,又林雖然累得直想罵娘,可是動作表情都維持着一開始的高水準。

再說。這認親雖然麻煩且累人,可是卻是必經的程序。這說明朱家承認了她的地位,她是明媒正娶的媳婦兒。要是納個妾,她想認親。還沒有親想認她呢。

況且這禮不是白行的,一圈兒下來,小英那裡的鞋襪荷包香袋送了一堆。收回來的那可都是真金白銀的好東西,一兜兒賣了去少說也能置好幾頃地呢。

別人都說朱大太太娶的這小兒媳婦不錯。朱大太太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頭,她正盤算着,要讓朱慕賢這趟就跟她一起回京。兒子總不在身邊,她實在放心不下。這要府試都過了,不用去書院,備考秋闈回了京也一樣溫書。

況且。兒子現在娶了媳婦。總跟着朱老太太,那肯定是和朱老太太近,和她這個正經婆婆不親近。

朱大太太還有另一重擔心。兒子從沒成親之前就對這門親事挺上心的,今天一看兒子的表情,臉上那笑。朱大太太還是了解自己兒子的。要不是真心高興,他不會有這樣的笑。

夫妻和美雖然不是壞事,可就怕兒子沉迷房闈之事,被媳婦迷得不知南北東西,耽誤了前程不說——這跟媳婦親了,自然跟娘就更遠了。一個兩個都是傻小子,媳婦那是外姓的,甭管什麼出身,都只想拿捏着丈夫。攢自己的私房。

朱大太太覺得這日子過得總是不那麼順心,事實上這些年她就沒順心過。她也是有孫子的人了,可是頭上還壓着個婆婆,旁邊又有虎視眈眈的妯娌,稍一疏忽,就會被二房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這事兒她已經和朱老太太隱晦的提了一次。沒說要帶兒子回去的事兒,只說京城家裡的一些事兒。二房的朱長安也要成親了,朱老爺子倘若還要休養身體一時不能回京,老太太能回去一下也是好的。總不能厚此薄彼,大房的孫子成親老爺子老太太就這麼上心,二房的就不聞不問了。

這當然不是大太太的真心話,朱老太太也絕不會把這話當真。

果然朱大太太接下來話風一轉,就說起朱慕賢的事兒來了。這媳婦進了門,京城的一家人還都沒見過面兒,實在不妥當。就算叔叔嬸嬸弟妹兄嫂們不見,這公公總得認得,怎麼也讓小兩口去京城認個親,知道家住京城的哪條街上。趁着現在天氣還好,不算太熱,水路陸路都好走,來去都便利。

張氏想的什麼,朱老太太很清楚。

說的是去認親,可是去了之後,必然後頭有許多的事情,讓張氏可以順理成章把小兒子留在京城。

朱老太太掰開一顆小栗子,既沒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

張氏也沒敢再催促,她表現得太心急的話,朱老太太必然會覺得她有別的用意。

吃完了栗子,朱老太太才說:“我知道了。”

張氏暫時把懸着的心放回肚裡。這事兒必然得朱老爺子拿主意。

穿戴齊整折騰了這麼半天,張氏也出了不少汗,回了屋換了衣裳,叫了范媽媽進來問話。跟前沒別人,范媽媽也壓低了嗓子說話:“已經讓人去看過了,少奶奶陪嫁的那個莊子雖然不算大,但是地好,據說旁的地旱的時候它也正好能引着水,旁的地澇的時候它也淹不着,一年出息穩穩噹噹的可不少呢。”

張氏嗯了一聲。

“陪嫁的鋪子看着也不錯,不過那裡的人口風都緊,打聽不出什麼來。”

朱大太太點點頭。雖然知道李家不是空架子,嫁女兒也是下了本錢的,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還是要再盤查盤查的。

又林的嫁妝單子送來的時候,朱大太太是很滿意的,京城裡等閑人家嫁女兒都沒有這麼實惠,都是些中看不用的的,看着抬數多,其實全是花頭。李家這有一樣是一樣,有一抬是一抬,是實打實的厚嫁了。

范媽媽回完了話,替朱大太太端茶。朱大太太接過茶來,用杯蓋兒慢慢勻着茶葉片兒,低聲問:“聽說,新房昨天夜裡頭折騰了多半個時辰?”

范媽媽陪着笑說不知道。昨天她也忙着,聽房這種事情,往回退個二十年干一干還差不多,如今她也是有臉面的管事媽媽了,哪能親自去干這事。

朱大太太對於兒子媳婦的房事也不是那麼關心,可她總是覺得這小兒媳婦——看着總覺得有點兒不順眼。那脖子,那腰身兒——看着就是狐媚男人的樣子。兒子要是在女人身上太用心了,可不是好事。她做的鞋朱大太太根本懶得多一眼,錦雲過來問收在哪兒,朱大太太不耐煩地說:“撂箱子裡頭,這還用得着問我。”

錦雲一聽就明白了,捧着鞋子又出去了。

在錦雲看,這針線活兒做的還算過得去——比自己是差點兒。可人家少奶奶是富貴命,針線做得好不好有什麼關係?

再說,錦雲之前就見過李家姑娘一面,還沒看清楚。今天再一看,才覺這位新少奶奶生得着實標緻,典型的江南女子,玲瓏纖秀,一張俏臉兒光滑緊緻,瑩潤生光。

錦雲覺得自己生得也算不錯了,可是這一比......自己就象個粗陶胚罐子,人家就象那細瓷胎描金花瓶,差得遠了。

本來錦雲覺得自己是有指望的,現在心裡卻動搖起來。

用過了中飯,又林實在有些撐不住,身體不適,今天又見了這麼多人,行了這麼多禮。縱然她體力比一般姑娘強,平時注重保養健身,也有些撐不住。朱慕賢在一旁說:“你歇一會兒吧,下半晌也沒什麼事兒了。”

又林嗯了一聲。

她可不想為了面子逞強,那吃苦受罪的還是自己。

可是......突然之間自己的生活中多了一個人,他大喇喇的進駐她的私人領地,又林想,她得需要點時間才能適應。以前自己一個人,中午或是看會兒書,或是歇個中覺,醒來畫兩筆畫,陪陪祖母和母親——可是現在她的生活重心完全變了,她多了一個丈夫。

生活模式就全變了。

又林洗過臉,換了衣裳。朱慕賢坐在床頭,又林轉過屏風,猶豫了一下。

朱慕賢察覺到了她的猶豫:“怎麼?”

又林說:“被子太厚了——得換床薄些的蓋。”

現在這種天氣,蓋這種七八斤厚的棉被,實在是受罪。昨晚也就算了,鋪床的人光想着好彩頭,錦床綉被,龍鳳呈祥嘛!可是就沒替睡覺的人想想,這個天兒誰還蓋這麼厚的被?又林很是懷疑,這得虧還沒入夏,要是七月天里成親,她們是不是也給鋪這麼一床,然後把他們活活熱死啊?

朱慕賢也笑了:“你說得對。”

但是他也知道,這不是又林猶豫的全部原因。

對於兩個人的生活,又林明顯還沒適應過來,他理解。

可是朱慕賢覺得自己非常適應。

以前他的生活里也就是讀書,除了讀書,也沒有旁的事情做。有什麼心事,有的時候可以和好友傾訴,有的心事,卻連對好友也不能說。

朱慕賢忽然想起表妹於佩姿。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想起她了。

從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好象他也沒有和她談過心事。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在說,在報怨,在哭泣,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大發雷霆......

他在想什麼,她不怎麼關心。只要他的身旁只有她,只要他圍着她團團轉,她才心滿意足......今天零下十一度......總覺得現在冬天越來越長,也越來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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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有看文的親說,這門親事結得不好......其實我也覺得寫的不好,為了這個卡了又卡。。希望大家多包涵~~~tat~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