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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媽媽不着痕迹的往門外瞥了一眼,輕聲抱怨:“可是奶奶,這事兒今天是只有咱們知道,外人不清楚。可是要是表姑娘再這麼折騰下去,一家子的名聲都得賠進去。您看,是不是跟老太太說一聲......”

又林輕聲說:“今天這事兒,老太太只怕也已經知道了。老太太已經有了年紀,該讓她老人家頣養天年,不該拿這些事情讓她煩心才是。”

朱慕賢站在門外,從剛才說到貓吃了殘湯的時候他已經聽着了。

當時那湯他沒喝,是因為於佩芸的態度讓他不舒服。如果於佩芸的態度沒那麼熱切和殷勤,自然一點,尋常一點,他說不定礙於面子,就真會喝個半碗。

想到那湯里居然下了那種葯,再想到於佩芸今天濃妝艷抹的模樣,朱慕賢只覺得一陣噁心直犯上來,扶着牆乾嘔了兩聲,什麼也沒有吐出來,不過卻把屋裡的人驚動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這是怎麼了?”

朱慕賢轉過身來,又林一臉關切,搶過來扶住他:“哪兒不舒坦?”

“沒事兒。”朱慕賢搖搖頭。

這種煩惡感其實並非身體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就算他已經對錶妹沒有過去的那種感情,可是兩個人曾經相處過的時光,那些年少歲月里的感情和美好回憶並不是假的。

他有時候也會懷念那段時光。

當然,那段時光之所以讓他覺得美好幸福,並不單單是於佩芸的原因。

那個時候家中還沒有發生變故。父親和母親之間的關係也沒有象現在一樣形同陌路。家裡頭和和美美的,無憂無慮——

就算只是表面上,那也曾經讓他覺得快活。

可是現在於佩芸做的事,卻象是把一盆污水迎面潑在了他的臉上。過去的那些記憶。那些歡笑聲,那些快樂的畫面,迅速都被污穢遮掩。再也找不着一丁點兒的美好之處。

又林想,他肯定是聽見了。

在這件事情裡頭,她難受,可是朱慕賢應該比她更難受。

於佩芸做的事情令又林噁心,朱慕賢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對她的這種背叛和改變,應該更覺得痛心和難受。

但是現在她卻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這麼血淋淋的扯開丈夫的傷處,並不是一個體貼的妻子該做的事。

一直等到晚間兩人都躺下了,朱慕賢卻主動說起這件事情來。

“今天的事......也是我的錯,我根本不應該讓她進院門的。”

“怎麼能說是你的錯呢,她倘若在桃緣居門口吵嚷。弄得府里上下都聽見看見,那也不好。”

“我總還想着,不管怎麼樣還是親戚,維持一點面子上的情份——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應該和她說清楚,我和她這輩子再無可能。休說我已經娶了你,就算我現在還未婚娶,也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給舅父的信我已經寫好了,明天一早就讓人送去。於家不管她的事,母親又心軟。被她幾句話就哄住了,放任她在家裡出出入入,絕不能再這樣下去。”

“是......尤其是老爺子和老太太年紀都大了,動不得氣,也不能讓他們這些事情傷神操心,不然。豈不是我們的過錯嗎?”

“正是這個理。”

要徹底讓於佩芸離開他們的生活,就必須過大太太那一關。他們是晚輩,不好頂撞違逆。那麼就只能另外請長輩出面。不驚動老太太的話,最合適的人選就是朱慕賢的舅舅舅母了。朱慕賢打算請他們出面和劉家交涉,並且帶於佩芸離開京城。回了老家之後,舅母應該可以給她安排一門親事,或是對她另有妥當安排。

再放任她這麼胡作妄為,只怕來日會惹出更加不可收拾的事情。

又林的臉貼在他的胸口,輕聲說:“其實,你也別太生氣了。當年我也見於表姑娘,她雖然任性一些,可沒有現在這樣的心思和作派。我猜,她嫁到劉家,大概是吃了不少苦,性情也就跟着變了。再說,她現在一個人在外頭住着,不知道同什麼人走得近,這下藥的事情,我想也許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而是別人教唆的......”

“你不用幫她說話了。”朱慕賢搖搖頭:“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有什麼錯兒都推給別人,她得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任。”

又林心說誰願意給她說話了?這不是想讓你心裡好受點么?把責任推給壞人引誘,總會讓他那種被至親欺騙傷害的感覺稍微減輕一點兒。

她哪願意給於佩芸解釋開脫?她巴不得明天於佩芸就被送離京城,再也不會出現在眼前噁心她。有她三五不時的在大太太面前上眼藥,大太太對兒媳婦的感觀和態度是永遠不可能好起來的。

夫妻倆小聲說話,誰都沒有睡意。結果原哥兒那邊兒又準時醒了,乳娘抱了過來把孩子給又林餵奶。

原哥兒現在已經滿百日了,不再象從前那樣軟趴趴的,總睡不醒。一邊咕咚咕咚的大口喝奶,烏溜溜的眼珠盯着又林看。

朱慕賢伸手摸着他的頭頂——胎髮剛剃過,圓溜溜的一個光頭,摸起來很是滑溜。

原哥兒又轉過眼來看他。

朱慕賢和兒子對視了一會兒,又轉頭看看妻子專註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把一大一小都攬進懷裡。

是的,他想,他不該再為了過去的人和事情糾纏煩惱。

他現在的生活很好,有這樣好的妻子,還有這麼好的兒子。他得努力打拚,給他們遮風擋雨,讓妻子過上好日子,讓兒子將來以他這個父親為榮。

至於母親,他當然還是孝順的。但孝順有很多種方式,有的時候一味順從並不是真的孝,大太太耳根軟,脾氣又急,很多事情最好還是不要讓她知道,很多人也不用讓她再見着,家裡少生是非,才能融融洽洽一家和樂。

於佩芸十分沮喪,一直到回去之後才想起來問添香,那湯可倒掉了沒有。

雖然她不覺得那湯有什麼要緊的,但是楊奶奶之前囑咐過她,不管那藥用上沒用上,過後都得把痕迹抹掉。

添香可不敢說還剩一點殘渣被桃緣居的人拿去了——再說,只剩那麼一點點了,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兒。

她小心翼翼地說:“都倒掉了。姑娘,天不早了,我去端晚飯來吧?”

於佩芸嗯了一聲,根本沒注意到添香眼中的惶恐。

今天的事情不順利,讓她十分煩躁。

表哥為了躲她,先是去了小書房,後來乾脆抱病出門。

他對她,真的一點舊情都不念了嗎?

於佩芸看着鏡子里的自己,她依然很美貌,並沒有變樣。

為什麼他就一點兒都不喜歡她了?

是嫌棄她嫁過人嗎?

曾經聽別人說過,女人真的不能行差踏錯,一步走錯,再回頭時已經一切晚矣。

她的命怎麼這麼苦......

於佩芸死死盯着鏡子,陰鷙的神情讓添香更加不敢開口了。

添香從小就伺候於佩芸,待她也是十分忠心的。

可是人的忠心也是有限度的。添香不象於佩芸那樣一廂情願,她去給朱慕賢送過信,今天更是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表少爺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人了。他看着姑娘的時候,就象看着一個陌生人一樣。但凡還念着一絲舊情,都不會是那樣的眼神和表情。

而姑娘還糊塗著,不但在這事上一廂情願,還對那個楊奶奶言聽計從的。就象今天這個葯,就是那個楊奶奶給她的。

添香只覺得心驚肉跳的,這葯也不知道什麼來路,吃了對人有沒有害處。

這無事獻殷勤,肯定非奸即盜。楊奶奶和她們非親非故,為什麼要這麼幫着姑娘?

這種女人心眼太多,太會算計,她肯定不是象她說的那樣,說什麼和姑娘投緣,一見着姑娘就覺得親,覺得她象姐妹——

她肯定別有所圖。

只不過添香不知道她圖的什麼。

楊奶奶並沒有向她們開口提過錢——她們也沒有什麼錢,姑娘也沒剩下多少首飾細軟了。

不是為了錢。

但是那楊奶奶也沒想給姑娘牽線搭橋認識什麼人......大概圖的也不是姑娘的色。

她圖的是什麼呢。

現在該怎麼辦呢?再由着姑娘這麼任性下去,萬一惹出什麼事,姑娘可能還能保住她自己,可是自己這個丫鬟就未必了。

不行,她得給自己尋個活路。

不是要背叛姑娘,只是找條後路——她才十幾歲,她還想着將來嫁個靠得住的男人,好好兒的過下半輩子呢,她不能就這麼糊裡糊塗把自己斷送了。

她不能扔下姑娘跑了——朝廷律例,逃奴一被抓着,那是打殺不論的。

再說她又不認識人,又沒什麼錢,她能往哪兒跑?

不,不能跑。

添香去端了晚飯來,於佩芸根本毫無食慾,一是心裡有事,二是這飯也實在談不上可口,只吃了兩口就不吃了,添香也只硬塞下去小半碗飯。

這一夜主僕二人都沒有睡着,各有各的打算......這一章有小改動,葯改了~~~

噗,昨天也不知道怎麼寫的,腦子不太清楚啦。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