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對一個妻子來說,事情的輕重緩急永遠取決於丈夫。丈夫忠貞如一,那天塌下來也能當被蓋。可丈夫變了心,那天一下子就塌下來了

又林既替父母親覺得高興,又對母親覺得有些心疼。

乳母把原哥兒抱了進來,屋裡凝重的氣氛立刻被衝散了。李光沛眉花眼笑抱過胖墩墩的外孫子,又是哄,又是逗。原哥兒雖然很少見到外公,可是一點兒都不覺得陌生——又林可給父母、弟弟都畫了肖像呢,時時拿出來給原哥兒看。

就算不認識,可是起碼混了個臉熟。

原哥兒毫不客氣,上手就去揪李光沛的鬍子。李光沛呵呵笑着想把鬍子從外孫手裡搶回來,原哥兒的表情顯然有些疑惑。或許在他幼小的心靈里正琢磨一件事,為什麼平時看到的一動不動的人今天突然會動了呢?

“父親這次來,還有什麼別的事情嗎?”

“還有點兒生意上的事兒。”李光沛變魔術一樣不知從哪兒摸出個綠瑩瑩的玉蟾來,玉蟾口中還銜着一粒明珠,系著紅絛穗,十分玲瓏可愛。原哥兒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過去了,鬆開了外公的鬍子,伸手去抓那隻玉蟾。

李光沛成功的用小玩意兒換回了自己頗為自得的一把美髯——不過原哥兒鬆手的時候,還有有兩根細細的鬍鬚從他手裡飄落下來。

李光沛頗為感慨:“日子過得真快,我還記得你們姐弟小時候的樣子尤其你弟弟,抱在懷裡一點兒都不老實,不是揪頭髮就是掐耳朵,就跟昨天的事兒一樣。”

送走了父親,雙林心情並不輕鬆。

祖母這個冬天宿疾發作的特別厲害,雖然李光沛又請了杭州府的那位名醫來替李老太太來診治調理,可是現在天已經暖和了,李老太太仍然斷斷續續的發作,一直卧床不起。

雖然李光沛並沒這麼直說可是胡媽媽替她又打聽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很確實。

朱慕賢一回來,就看見又林坐在書案前出神。硯里的墨都快半幹了,紙上一個字也沒有。

他沒有先進屋,邁進去的腿又縮了回來,叫了翠玉來問:“少奶奶是怎麼了?”

翠玉輕聲說:“替我們老太太擔心呢——老太太的情形不大好,從去年入冬的時候就一直卧床不起了。”

朱慕賢心下瞭然。

妻子一向孝順,以前他在於江的時候都是親眼見過的。旁人家這麼大年紀的姑娘,哪有願意陪祖母往廟裡去住的。又悶,又沒什麼消遣還得忍受頓頓吃素的寡淡無味。可是她就一直樂呵呵的陪着,侍奉祖母,替她抄寫經書、說話解悶。

別說妻子,就是朱慕賢心裡也怪不得勁兒的。朱老太太待晚輩們十分慈愛,他那幾年可沒少吃到李家的各種小菜點心。李老太太對他一直格外和煦,十分關照。

他掀帘子進了屋,又林轉過頭來,連忙放下筆迎上來:“回來了?”

朱慕賢安慰了妻子一番,又說:“我看看能不能告幾日假······陪你回一趟於江。”

“可別。”又林搖頭:“且不說你因為這事告假上峰準不準—傳出去了旁人也不會贊同。”

如果是親祖母朱老太太在老家病重,朱慕賢因此告假那倒是會得一個謙孝的名,上峰多半也會准假。可是妻子的祖母······這就不大說得過去了。

再說,現在翰林院里一幫子新進庶吉士都摩拳擦掌虎視眈眈的朱慕賢已經夠讓人眼紅了,雖然他平時不大說,可又林也能猜出來,他平時也必然不是一帆風順的,這時候告假離開,只怕回來的時候就被排擠得只去坐冷板凳了,這事兒朱家的長輩們也不會答應。

可如果又林自己回去——那也很難。

一來原哥兒還小,不管帶着上路還是留在京城又林都不放心。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她現在是別人家的兒媳婦婆婆不點頭,她怎麼能出得了門?

朱慕賢無言地摟緊了妻子。

於江離京城畢竟是太遠了。如果離得近象幾位嫂子那樣,一日間就能來回遠一些也是三五日就能到,那去探望也不會這樣困難。從京城到於江,走水路的話,來回大半個月都是順利的。

又林聽着那邊兒屋裡有點兒動靜,提高聲音問了一句:“怎麼了?”

小英有些慌張的掀帘子進來:“原哥兒剛才拿着玩的那個玉蟾不見了……”

又林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玉蟾雖然也值錢,可丟了也犯不着這麼緊張。然後她突然明白過來小英的意思了——

原哥兒現在正是愛啃東西的時候!玉蟾那個大小——他要是給吞下去了怎麼

連朱慕賢都跟着緊張起來,乳娘急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她一直看着原哥兒的,原來那個玉蟾就被原哥兒攥在手裡的,可是她就回了下頭的功夫,那玉蟾就不見影兒了。

乳娘第一反應就是他不會把那東西吞下去了吧?

屋裡她都翻遍了,炕上,地下,桌角甚至床後邊都看了,都沒有。屋裡又沒進來人,不可能丟到外頭去。

又林只問了一句,就把原哥兒從乳娘手裡接過來往炕上一放,飛快的解他的衣服。

乳娘也跟着反應過來,從頭開始摸索。

眾人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兒了——最後又林如釋重負的抬起頭來,手裡捏着那個玉蟾,是從原哥兒的褲腳那兒縫的虎頭裝飾處掏出來的。

乳娘長長的鬆了口氣,差點兒癱在地上。

看護小少爺是個難得體面的活計,當時一起被挑選的有三個人,她被挑中了。另兩個落選的別提多羨慕她了。

這不光是她一個人得了益,她被挑上了,丈夫和弟弟都換了輕省體面活計,伺候好小主子,將來肯定能一直繼續在身邊兒伺候着。象他們這樣的人家,乳娘都很有體面,地位也不一樣。就象二少爺現在院子里的事兒,都是齊媽媽一手管着——齊媽媽當年可就是二少爺的乳娘。

可是反過來說,要是少爺在她的照管下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別說她一個,她一家子都得倒大霉。

“下次可要當心些······”又林看看手裡的玉蟾:“這種小東西還是先收起來吧。”

乳娘忙不迭的點頭。絕對要收起來,這樣的事情再來一次,可能她就沒這麼好運氣了!但凡比小少爺的嘴還要小的能吃到嘴裡的物件,她一件不漏肯定全都收起來。

因為原哥兒壯實、聰明,特別的好帶,四少爺和少奶奶也待人寬厚,她這些日子不免也有些鬆懈。今天這事兒雖然只是虛驚一場,可也給她敲了警鐘。

主子平時寬縱她,那是她有福氣。可是一旦她出了什麼錯,主子也絕不會姑息。

又林夜裡睡得很不踏實,做了好些惡夢,醒來雖然不記得夢中的情景,可是精神卻不怎麼好。早起請安的時候,大太太已經聽說了昨天桃緣居裡頭虛驚一場的事情,結結實實把又林訓斥了一頓,說她對孩子不經心,年輕不曉事云云,又林只能垂頭聽着。大太太看她那副不疼不癢的模樣,心裡愈發有氣。

也不讓她坐,就這麼晾着她。來來往往的人都能看見她在那兒站着。下人就裝作看不見,鍾氏卻覺得心中大快,時不時朝弟媳婦投去一瞥—平時她在大太太這兒也待不了多長時間,今天卻沒話找話的待着不走。

翠玉心中又是焦急,又對大太太和大少奶奶十分氣憤。

大太太明顯是在撒氣,沒事兒找事兒。多半還是為了那個不要臉的於姑娘才如此。畢竟張家姑娘已經出嫁了,張夫人要把於姑娘帶回陽陵老家,大太太心裡為這事兒不痛快。而大少奶奶在旁邊一句圓場的話都沒幫着講,還興災樂禍。少爺不在家裡,想找個解圍的人,那只能去找老太太了。可是奶奶前幾天才囑咐過,這些小事兒沒必要去讓老太太煩心,老太太已經有年紀了,不能總操心動氣的。再說大太太教訓兒媳婦也是天經地義的,搬出老太太來解圍這樣的事情可一不可再,只是治標並不治本,日子久了,必然反受其害。

一直到大太太用過午飯,撂下了碗筷,才抬頭看了又林一眼,不耐煩地說:“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回去看看原哥兒?你這當母親的也對孩子太不上心了!再這麼著,還不如把原哥兒抱我屋裡養着,總比跟着你這個娘要強些。”

她這大半天的排揎都沒有這句話的分量來得重。又林咬緊了牙,從大太太屋裡出來,翠玉連忙扶住她。

“沒事兒……”

站這麼半天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起碼大太太沒讓她在院子里跪上幾個時辰。

可是大太太要真起了這個心,那她絕不能答應。

大太太對孫子真的上心嗎?真讓她抱過來了,還不是由奶媽子丫鬟照料着,她只不過想起來了哄哄逗逗當個寵物似的養?她能把孩子養成什麼樣?再說她身邊這些人,又林可一個都信不過。

兒子在幼兒園午睡的時候尿床了==自己也懂得不好意思了,回來之後不管誰問嘴巴都閉得象個小蚌殼兒,一字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