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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根本不領她這個情。

剛才鍾氏跟失心瘋一樣,把大太太給氣得都說不出話來,現在再來討好,晚了!

如果她不說這話,大太太可能還不見得非得坐這個軟兜,可是鍾氏這麼一說,大太太脾氣上來了,還非要坐不可了。

鍾氏驚得差點兒魂飛魄散,抓着軟兜的抬桿兒不鬆手:“太太,太太!請太太先等等,我還有話要對太太說。”

要是把大太太摔出個好歹來,事情性質就變了。再被查出來是她做的手腳,朱家肯定容不了她。

大太太不耐煩的一抬手,鍾氏就是不撒手。

大太太也疑心起來:“你到底怎麼了?”

鍾氏哪敢說她讓人在軟兜上動了手腳?剛坐下是不會有事兒,可是只要一抬起來再走個不遠,非出事不可。

她花大力氣才從桃緣居一個掃地的粗使婆子嘴裡撬出又林可能又懷孕的秘密。平常人被軟兜這麼摔一下,大概也就是皮肉傷,再狠也不至於傷筋動骨。但是有身子的人最嬌貴,再加上李氏現在又病弱,這一摔會如何,一般人都能想到。

可是朱慕賢竟然今天沒有出門,這一下子把她的計劃全打亂了。更要命的是李氏沒坐,大太太卻坐上去了。

朱慕賢和又林在一旁冷眼看着,鍾氏急得一頭是汗,把脂粉都沖花了。一張臉有粉的地方顯得白,沒粉的地方露出了原來臘黃臘黃的臉色,粉糊在一起,和着胭脂,簡直象是紅泥,一張臉紅黃白斑駁,別提多難看了。

—就象剛才的韓氏一樣。

以朱慕賢的目光來看,大嫂也好,堂嫂也好·她們這些算計都十分拙劣。既沒有周密的籌劃,也沒有想過一旦事敗她們會有什麼後果。但是和外面的政敵不同的是,她們是家人,不是可以肆無忌憚置其於死地的。即使知道她們居心叵測·甚至已經拿到了她們的把柄,也不能徹底把她們從朱家清出去,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再說,象鍾氏已經生兒育女,掌理家務,在朱家地位十分穩固,朱正銘是不可能休妻的

但是這不代表他就會任她們搓扁捏圓·放任她們傷害自己的妻兒。

又林今天早上勸他,說他不必留在家裡,既然已經知道有人在算計,她也有了防備,斷不會讓她們得逞的,他也不必過份擔心。

可是朱慕賢沒答應。在他看來,一個男人要不能頂門立戶保護妻兒,那他還能幹什麼?若他不知道就算了·可是明明知道,他怎麼能放任不管呢。

又林是拗不過他的,雖然嘴上說他這樣做不必要·心裡卻覺得甜絲絲的。

“哎呀,大少奶奶。”一旁的僕婦搶上去扶住了鍾氏,看她雙目緊閉,身子爛泥一樣直往下墜,倒把身旁的人都嚇着了。

朱慕賢冷眼看着,並沒上前去替鍾氏把脈。照他看鐘氏這真暈假暈還說不準呢,說不定又是一個花招。

眾人扶着鍾氏忙着掐人中,也沒有見鍾氏要醒轉。

大太太煩得要命,又不能說讓人把她扔這兒不管她。

“這兒現成一架軟兜,把你們奶奶抬回去·趕緊請個郎中給她看看。”

底下人應了一聲,七手八腳把鍾氏架到了軟兜上,急慌慌的抬起來就走。又林半張着嘴,指着那軟兜,沒等她說話,朱慕賢把她的手拉住了·示意她別出聲。

她真暈假暈還沒人知道呢,這會兒貿然開口,鍾氏只怕會抓住機會再生事端。

眼見前頭那些人已經走遠了,朱慕賢扶着大太太:“我送娘回去吧。”

大太太讓鍾氏鬧得頭疼,看着小兒媳婦臉色也差,搖頭說:“我這兒有的是人,你倒是陪你媳婦回去吧,也找郎中看看。可憐見兒的,今天這麼一通折騰。”

雖然劉姨娘的事兒牽扯到她,不過大太太這會兒看小兒媳婦可比大兒媳婦順眼多了,難得寬大明理了一回:“今兒這事兒不怨你,誰家沒有幾門遠親,都多少年不見面了誰認得出來?你放心回去歇着,要是二房的再找事兒,我跟他們說。”

又林忙說:“多謝太太體恤。”

朱慕賢還是堅持送大太太回去,說是天氣悶熱,怕大太太身子不爽快。說實在的,天氣着實是悶熱,昨天的雨並沒有帶走暑氣,今天天氣依舊是那樣混沌沌的,讓人覺得胸口憋悶。

大太太說著不讓兒子送,可是兒子真送了,她當然心情大好。還想着囑咐兒子:“今天這事兒不是你媳婦的錯,你回去不要和她鬧彆扭。她租母剛過世,身子又不好。”

朱慕賢當然滿口是。

“說起來,那個劉姨娘真是她表妹?那親家老太太死,也沒見她有什麼表示啊?還穿着大紅大綠的,哪有點孝子賢孫的樣兒?實在不象話,這品性……”

朱慕賢陪大太太說了會兒話,又到老太太那兒去了一趟,才回了桃緣居。

回來路上,書墨一溜小跑的來了,一邊走一邊輕聲回話:“大少奶奶不是真暈,說她根本不敢坐軟兜上,睜開眼沒等軟兜落地,一骨碌自己就從上頭跳下來了。”

朱慕賢嘴角露出絲冷笑。

他就料着鍾氏不是真暈,只是當時那情勢不好下台,才裝暈過去。反正她是不敢讓大太太坐上那軟兜的。

“還有,二太太把三少爺院子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讓人看起來了,跪了一院子。二太太說,她可沒多少耐心,反正那勾結着買葯下藥的不會只有一個人,剩下的同夥肯定就在這些人裡頭。要是誰知道了,揭出來,二太太重重有賞。要是都不說,等到天黑就把他們全賣去鹽井做苦力去。”

果然是二太太的作風。

這種讓人互相揭發的辦法是最有效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再機密的事兒也會有人暗暗留意。再說,一院子的下人未必就是一條心。眼下二太太給了兩條路,一條是揭發有功,一條則是死路——誰不知道去鹽井做苦力那根本就是條死路?累死累活,吃不飽更穿不暖,壯年漢了都熬不過三五年的命,更不要說他們了。

這麼兩條路擺在眼前,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又林聽說了也為二太太的辣手而心驚。怪不得大太太不是二太太對手,這心計手段差得太多了。

不過又林關心的是:“怎麼今天沒見三少爺露面?”

翠玉說:“聽說三少爺一早去廟裡了。丹菊沒了孩子,聽說出血又厲害,到現在人還沒有醒,不知道她自己的命保不保得住呢。好象還是三少奶奶勸三少爺去廟裡的,說是去卜卦問凶吉,順便也給丹菊,還有那個沒福見天日的孩子祈個福。”

韓氏有那麼好心嗎?八成她是想支開朱長安好順利處置劉姨娘。

“還有大少奶奶,回去以後聽說關起門來摔東西呢。”翠玉冷笑:“今天真便宜她了。要我說,就不該這麼輕鬆放過她。”

“她畢竟是嫂子。”又林說:“反正知道她不安好心,以後她再要出什麼陰招兒,肯定不會象今天這麼便宜了她。”

中午飯送來了,又林的飯依舊是小廚房單做的。管着小廚房的婆子一早就讓人來過,問四少奶奶想吃些什麼。小英估摸着今天悶熱,事情也多,讓做些清淡開胃的來。現在送來的四菜一湯果然都極清淡,其中一道筍絲特別的鮮嫩。挑起來仔細看,都是筍尖。

又林有些不安,這個季節,這樣的嫩筍可不多,筍尖都在她這兒了,想必朱老太太的菜里只剩下切剩的中段和末段了,口感自然不如這個。

朱慕賢笑着說:“祖母這可不是心疼你,是心疼她老人家的重孫子呢。你要是過意不去,就正該多吃些。”他舀了半碗湯遞過來:“來來來,冬瓜湯清火的,你多喝點。”

“你更該多喝,火氣比我還大呢。”

朱慕賢笑着,從乳娘手裡把原哥兒接過來,用調羹給他喂湯。雖然他動作不太熟練,不過原哥兒還挺給他爹面子的,一勺一勺的,把半碗湯都喝了。

朱慕賢怕兒子吵着妻子午睡,吃過午飯把他抱出去。原哥兒平時都是跟乳娘和丫頭們在一起,現在跟他爹在一起玩兒,頓時覺得新奇刺激。乳娘可不會把他舉到頭頂上還轉圈兒,也不會讓他騎在脖子上到處溜達。玩了快一個時辰,終究還是小,體力精神都跟不上了,在朱慕賢懷裡頭呼呼大睡,口水把朱慕賢衣裳的前襟都沾濕了。

朱慕賢把兒子交給乳娘抱去安置,自己回房來換衣裳。早起剛穿的一件新衫子,前襟上沾了一大塊口水漬。在這種絲羅料子上看起來特別明顯。

朱慕賢把衣裳搭在屏風上,看着上面的一攤口水漬,忍不住微笑。

又林睡得不太踏實,朱慕賢進來的時候她模模糊糊已經聽到了。

“醒了?”朱慕賢在床邊坐下來。

“原哥兒呢?”

“玩累了,也睡去了。”

“二太太那兒……有動靜了嗎?”

朱慕賢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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