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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帝鴻嘉十三年六月初六,容悅帶着十名護衛從安平客棧出發,在黃土路的官道上飛馳,過往行人紛紛側目,因為,實在是太打眼了!除為首的那匹是一點雜色都不參的白馬外,其餘皆是清一色的銀鬃黑馬,黑白對比強烈,格外別人注目。

容悅卻恨不得罵人,她是低調的姑娘啊,一向都低調,卻吃了賊人的暗算,被弄成這般騷包模樣。

話說昨晚,她本已睡下,馬棚里忽然鬧將起來,馬群不明原由地躁動,有的不停地踢踏,有的互相抵觸,有的甚至長聲嘶鳴。正值夜靜人深之際,吵得一鎮人無法安眠。

後來想了許多辦法,總算安撫下來,馬兒卻再也沒了精神氣,全都耷拉着腦袋,蔫兒不拉嘰的。

這一變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盧駿等人直接要求取消明早的行程,等查明原因再說。

容悅是個倔脾氣,最恨臨時打亂計劃,而且看這架勢,多半是有人故意搞破壞,她偏不讓人如意。

想來想去,嫌疑犯就那幾個,可篩選起來,又覺得誰都不可能。

祁渝?沒動機。他們的關係不比陌生人好多少,她回不回鄉與他什麼相干?

庾琛?不是她偏心自己的上司,長官大人是根紅苗正的好同志,行事光明磊落,若他真不同意,當天就會提出反對意見,不會表面上答應,背後再弄這種妖蛾子。

剩下穆遠那廝也講不通。她昨晚才從槐花巷歸來,兩人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談,氣氛一直很融洽,末了穆遠還主動送給她一張詳細的路線圖。

古代可沒衛星攝像,機器繪圖一切均靠人工。她向穆遠提出回鄉探母不過是近幾天的事,他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派人探明了近兩千里的路況,其間付出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如果他有意阻攔,沒必要費這番功夫,又不是無聊閑得慌,人家可是身負重任,多少大事都忙不完了。

正跟幾個人商量着補救之策,雲肆現身求見,自告奮勇地說他可以去找王爺幫忙。王爺出行,扈從近百,勻幾匹馬出來應該不是問題,反正平城就有馬市,他們隨時可以再買。

容悅不想耽誤行程,點着頭讓他去了,自己趕緊回房補覺。不知為什麼,無論在理智上對穆遠有多少提防,直覺上,卻是信他的不是信他的人品,而是信他的能力,信他對自己是盡心的。

第二天早上起床時,院子里多了十一個新成員,矯健結實,油光水滑,一看就是難得的好馬而且都已經喂得飽飽的。

只是馬的顏色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招眼了,又不是走秀弄那麼整齊幹嘛?

雲肆見她出來,忙上前抱拳道:“王妃,這些馬都是馴好了的,為安全計,您最好還是先騎幾圈試試,也跟馬熟悉一下。

這一試,動身時間就從卯初延遲到了卯正。

好在老天作美,天氣依舊晴好,馬隊不停歇的奔馳了兩個時辰後,便到了路線圖中標明的一條小河,容悅遂命:“稍事休息,進些飲食,兩刻後出發。”

一群人在樹蔭下或坐或卧,馬兒在河邊喝水,然後愜意地吃起了青草。十護衛的臨時隊長澹臺岷忍不住稱讚:“這馬真不錯,快馬加鞭跑了一上午,好像一點兒都不知道累似的。”

容悅笑謂:“這才兩個時辰,要是就不行了,那是什麼破馬。”

穆遠丟不起這個人,他就算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會把劣馬塞給

苗礪開口問:“澹臺大哥,主子的白馬我知道,叫烏雲踏雪,黑馬銀鬃的,叫什麼?”

澹臺岷道:“若是黑馬紅鬃,其馬必烈,難以駕馭,銀鬃的溫順一些,難為那穆三找齊了十匹,真是財大氣粗啊,這樣的馬一匹都價值不菲,何況十匹。”

周泰在一旁道:“就叫銀鬃馬。”

苗礪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不知道就別胡謅,誰看不出這是銀鬃馬呀,我問的是外號!”

這時一個叫金彥的護衛說:“普通的馬從幾兩到幾十兩不等,這樣的只怕要幾百兩。”

澹臺岷笑着搖頭:“幾百兩?千兩都未必買得到,不聞有句詩叫‘烏騅赤兔皆神物,黑馬銀鬃獻帝王,,進貢之物,你們說貴不貴?”

容悅沒吱聲,心裡暗忖,千兩買匹馬值什麼,人家一瓶酒就值千兩了。她原以為自己有些家底,跟穆遠比起來,只能算剛脫貧。

還有現在騎的白馬,早上初見時,她就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會兒聽到“烏雲踏雪”,才恍然大悟,原來竟是穆遠的坐騎!

穆遠把坐騎給了她,自己回準備乘車?

當然,他是不缺好馬的,以前在無名谷的時候,後山就有專門的馬場,養着許多名馬。

她騎着穆遠的馬,走着他安排的路線,不知待會要下榻的客棧,是不是也是他打點好了的?

晚上落宿,果然被告知,房費已經付過了,進去一看,鋪設華麗精緻,絕非鄉村旅店原版客房,連送上的飯菜都是她素日愛吃的,口味鹹淡也充分照顧到了她的胃口。

容悅食不知味地吃完,又麻木地接過一杯乳白色的飲品,入口滿是椰汁的清香,和爽滑的白色顆粒。

這大概.就是趙順提過的椰汁蜜露了吧。

她不敢去廚房查探,怕遇到江廚、周廚之類的人物。

穆遠這般無孔不入的滲透,讓她倍感困擾。她也想過硬扛,不要他的路線圖,不要他的馬,不到他付過費的店裡過夜,可真這樣做,她又覺得矯情,像孩子似的賭氣,損人而不利己。他該花的人力物力早就花了,你不接受,等於白白浪費了別人的好意。

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以後好好回報他,竭盡所能幫他達成心愿。

在穆遠的關照下,這趟旅程異常的順利,原本預計六、七天的路程,四天就到了。近兩千里呀,平均下來日行五百里。

澹臺岷再次誇讚:“好馬,真是好馬!一般的馬,能日行三百里就不錯了,千里馬那是傳說。吾平生見過最快的馬,也就是一天跑了五、六百里,但只跑了一天,第二天就不行了。”

大伙兒都很開心,來路上用的時間短,回去的時候就可以從容一些。太太可不比姑娘,她是從未習過武的弱質女流,身邊服侍的丫環嬤嬤也是,帶着她們出行,連顛兩三天馬車估計就受不了了,得停下來歇個一日半日。

遠遠地,看見雲遮霧隱的逸居山莊,容悅的感受是複雜的,激動又酸楚。幾個月沒見母親,也不知道她怎樣了?穿越成容悅後,跟蕭夫人相依為命,早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打發澹臺岷去接女兒後,蕭夫人就從馬頭溝的山寨里搬了回來。女兒既已經與穆遠正式撕破臉,她作為母親,就不能藏着躲着,要與她共同面對。如果穆遠真要遷怒,想揪她出去當人質,逸居山莊藏不住,馬頭溝照樣藏不住。不如大方方地站出來,她倒要看看,穆遠能拿她一個寡婦如何?對於這個名義上是她女婿的人,她一直沒打過照面,正想會會他呢。

山莊外的暗哨起初聽見馬蹄得得,直朝山莊撲來,還有些驚懼,待發現是消失了幾個月的主人,高興得連滾帶爬地從樹上跳下來,結結巴巴地說:“姑娘來得這樣快,太太道還有幾日呢,屬下這就去通報。

容悅擺手制止:“通報什麼,又不是客人,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繼續守你的崗吧。”

放哨人卻支吾起來,小聲稟報:“姑娘,莊裡來了客人。”

“誰呀?”

“是,是嚴少堡主。”

“他什什麼時候來的?”對嚴謹,容悅心有愧疚,隔得遠時還不覺得,一旦需要面對,心裡便有些慌張。

澹臺岷勸道:“姑娘,終究是要見一見的,他來了也好,有什麼話趁早說清楚。”

容悅勉強笑道:“你說得對,早該說清了,不明不白地吊著才不地道。”

說實話,分開後的這些日子,她並不曾思念他,偶爾想起來,也是擔心,怕他受自己連累。如今他好好的,還能上門做客,她也就放心了。既沒有生死相許之情,再見面時,就做個普通朋友吧。

再一次,她對自己說,你就是個冷心女子,還是不要牽扯進情愛的好,免得傷人傷己。

更正,只傷人,不傷己,有情才會傷,無情何來傷?

讓她疑惑的是,嚴謹怎麼知道她這幾天會回來?居然能提前趕到山莊等着她。

這背後又出現了哪只推動的手?

對她的行程了如指掌的只有穆遠,他給的路線圖,他給的騷包馬,走到哪兒一目了然。可要說是穆遠通知嚴謹的,打死她也不信。

像澹臺岷建議的那樣,讓她和嚴謹把話說清楚,當面了斷關係?

別人或許會,穆遠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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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上做了些調整,以便和前面的章節對上號。

另,剛接到通知,說6月10號有個封推,封推期間我盡量雙更。

感謝大家沒拋棄我這個無良作者。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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