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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家的馬車在家門口出現,周興慌忙出迎,見車上沒有庾家人,才鬆了口氣,卻又對容悅和庾家扯上關係大感意外,待容悅三言兩語說明緣由,仍將信將疑。 。

容悅表示理解,庾二公子是什麼人物,多少人守候終日都不得一見,你隨隨便便在一破爛小巷裡就邂逅了,未免太好運,太湊巧。

車夫阿土顯然是見過周興的,見容悅在此處下車,也頗狐疑:“這是你家?”

容悅道:“只是暫時借住,早說了我是外地人,偶爾到此遊歷,過一陣子就會離開的。”

“那,小的明天還到這兒來接您?”

容悅點點頭,借口疲累,徑直回屋去了。

她這會兒心裡亂得很,實在沒精力應付周家人的好奇與質詢。

對於庾琛,她的感覺是複雜的,既期盼解開謎底,又有些隱隱的恐慌。

穿越者的身份本是大忌,不該容於世。試想,如果這話傳出去,盧駿他們會怎麼想?這根本不是他們為之效忠的主人啊。蕭夫人更是不可能接受,對她而言,這不是她女兒,而是一位奪占她女兒軀體的孤魂野鬼,是她的仇人還差不多。就連穆遠,都未必能接受。

正因為考慮到泄密後的種種麻煩與可預見的危險,容悅起初穿越時,一直小心翼翼地壓抑自己的本性,就連對夏御那種把薄情得當深情、肉麻當有趣的噁心男,都虛與委蛇,極力周旋,務求不露出破綻。

一晃兩年過去,她漸漸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對未來也有了初步構想,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在大街上被人戳破西洋鏡,由不得容悅不慌。

如果庾琛只是個跟她毫無關係的穿越男,結果會如何?

偷偷見上一面,彼此寒暄一番,萬般感慨地憶念前世,互相安慰一下乍臨異世的孤寂,看能不能培養出一些同胞愛,以後好守望相助。

——這是所能想到的最好結局。

——而穿越小說中,從來都是惟一的穿越者驚艷異世,背一首蘇軾或毛爺爺的詞,霎時震撼全場,從此才名冠天下;再種個紅薯,皇帝陛下都能倒履相迎,誇你造福百姓、心繫天下,男可封高官,女可嫁皇子。

——然而,這樣可恥的抄襲,這樣不要face的投機取巧,怎能容另一個知情人存世?是故,若有兩個同性穿越者同時出現,根據穿越定律,另一個必是反角,是華麗麗的大炮灰,用來襯托另一個的聰明、低調與識時務。若是異性,除非原本有情,女方又夠強悍,才鎮壓得住,否則仍是一桌子杯具餐具,男人好不容易回到了天堂般的封建社會,還能不把種馬精神發揮到極致?所以,同穿來的女老鄉,你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還是再穿回去吧,我這麼好心,肯定會助你一臂之力。

容悅在黑暗中咬緊自己的唇,繼續揣想:如果庾琛真是她的前上司,則當如何?

前一世叫葉永琛,這輩子叫庾琛,或許亦是一種機緣。這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之事,那麼她的穿越,又是為了印證什麼?

葉永琛,若真的是你,為什麼你不早點出現?

她十二歲進軍校,十五歲開始接任務,經手的第一個案子就是協助葉永琛所在的小組調查一樁販毒案,由她扮成墮落的富家小姐,在歌舞廳里喝酒嗑藥,因為她年紀小,長相清艷,又一副錢多人傻的敗家樣,很快就引蛇出洞。最後這個案子成功破獲,二十齣頭,剛由警校畢業的葉永琛也從見習警官晉陞為正式警官。

這之後,兩人又斷斷續續有過幾次合作,每次見面都是公事公辦,從沒私下來往過。

再往後,葉永琛突然從警官隊伍里消失了,記得還有暗戀他的師姐打聽他的消息,他的同事也說不清楚,有的說他上調了,有的說他出國了,有的說離職下海了,莫衷一是。

直到容悅十八歲入國安局,在秘密受訓基地見到在那裡打靶的葉永琛,才知道了這人的真正出向。

不久,他就成了她的直屬上司,兩人開始了長達七年的合作史。

葉永琛對她很嚴格,一個案子的前期資料準備就能讓她寫十遍報告,從中挖掘出一百個可能的突破點。稍有閑暇就把她拎到基地,一個過肩摔能練一萬遍,只要她稍有懈怠,就肅容訓導:“你知道你從事的是什麼行當?面對的都是些什麼人嗎?只要一個力道沒控制好,弄出了不尋常的聲響,就能要了你的命!”

雖然他們曾有過整整七年的陪伴,訓練時常身體接觸,甚至渾身大汗地壓在一起,但她從未動過男女之思,因為葉永琛的態度再正經不過,一副大義凜然的魔鬼教練派頭,她會動綺念才有鬼。

若非穿越後的那個夢境,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她的長官竟是愛着她的。

話又說回來,夢裡的事,也未見得就能作準,夢境終歸是夢境。

不提容悅心思如潮,庾琛更是激動得徹夜難眠,數着更鼓等天亮。

他幾乎可以肯定對方就是心愛的搭檔,小巷初遇時本來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因為對方雖是男裝,舉手投足間,卻總給他一種似曾相似的親切感。

他愛了一個女人七年,也仔細觀察了她七年,對她的一些小動作,以及相應的面部表情了如指掌,一個人無論扮成什麼模樣,都改不掉這些下意識的習慣。

從前薛琳出任務時易容,只要稍微給他點時間,他就能辨認出來。所以部里安排任務時,總是盡量不拆散老搭檔,他們有種別人沒有的默契,互相間的感知也特別靈,正因為如此,薛琳遇害,他才會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也正好趕上了神奇的穿越。

昨天,當阿土送客歸來,告訴他那位公子的名字,他久久無法言語,因為他終於確定,自己的感覺沒有錯,對方真的是薛琳!他和他心愛的搭檔,在分別了兩年多後,又在異世重逢了。

他不是沒想過找她,只是浩渺時空,茫茫人海,要找一個不知籍貫、姓名、年齡,甚至不知性別的人,根本不知從何入手。有關穿越的種種特徵,恰恰不可對人言及,這個時空信奉道教,各地道觀中頗有些得道高人,一旦驚動了他們,只怕連他自己都無法立足。

這兩年,他的心始終在希望與失望之間來回往複:一會兒覺得,既然他和薛琳一起被捲入異時空,連死亡都沒能分開他們,就說明老天爺都在有意成全,他們無論相隔多遠,終會重逢;一會兒又覺得,穿越不過是時空紊亂下的產物,就算出發點相同,投擲點卻是隨機的,誰知道薛琳被卷到哪兒去了?也許是另一時間,也許是另一空間,也許時空都不相同。

直到今天,那顆不安的心才總算落到了實處。

庾琛深深呼吸,微閉着眼帘回憶起初見薛琳的情景。

那次他偽裝成獵艷的紈絝,先在歌舞廳里晃蕩一圈,然後露出發現獵物的猥瑣表情,嬉皮笑臉的挨過去調戲美人。外表打扮得極為性感冶艷的小姑娘骨子裡其實一派純真,很不習慣男人的碰觸,他略碰一碰,手臂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心有不忍,趕緊表明身份,小姑娘才忍耐着和他說了幾句話。

當他摟着她的腰肢起身,假裝浪蕩男女去開房,實則去開碰頭會時,她身體僵硬,走路的姿勢很不自然,他只好附耳安撫:“放鬆,放鬆,就當我是你哥,你叔......”

小姑娘忽然瞪眼警告:“不準說‘你爹’。”

他挑眉而笑:“差點就說了的,都到口邊了。”

小姑娘一腳睬在他的皮鞋上,他作勢尖叫:“謀殺親夫啊!”一干混混圍過來起鬨,就連角落裡的嫌犯都露出了笑容。

從那天起,這個美麗得過分,也沉默得過分的小姑娘就印入了他的心間,只是她太小,還未成年,他不敢貿然表白,好幾次路過軍校,他都站在門口徘徊,想進去找她,又怕被她的教官和師兄師姐們當成怪叔叔,看得出,他們都很保護這個女孩。

本來打算着,再等兩年,等她大一點再展開追求,卻不想他被國安局招攬,從此成了失蹤人口。他父母早亡,六親無靠,國安局大概也是考慮到這點,再結合他在警校的成績,才將他收入麾下。他離開h市時,惟一的遺憾,就是再也見不到薛琳,再也不能守着她長大。

在國安局的秘訓基地再見到她,他驚喜莫名,動用了一切關係,甚至不惜求到國防部長那兒,被部長大人考察了幾個月,才終於獲准將薛琳歸到自己名下。

部長大人告誡他,要當薛琳的上司,就必須摒絕私情,上下級之間是不準談戀愛的,免得影響正常判斷,妨害公正,他鄭重應諾:在退休之前,決不袒露自己的感情。這既是為了紀律,也是為了薛琳的安全,女孩子心思細膩,一旦陷入感情的漩渦,就容易變得軟弱,不復之前的冷靜堅強。

可他又怕心愛的搭檔被別的男人乘虛而入,所以他利用長官的特權,佔滿了她所有的閑暇時間,並用高運動量耗去兩人所有的剩餘精力,這樣,他和她,都沒精力再亂想什麼了。

他如此用心良苦地守了一個女人七年,最後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隕落,叫他如何甘心?異世重生,他總認為是老天爺對自己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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