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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夫人聽說余成盜錢跑路,先怒不可遏,繼而陷入了驚恐與悲憤中。

容悅明白她的感受,如果連一個跟在身邊十幾年的廚子都不可靠,那還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放心入口的?

蕭夫人兩眼無神地攤靠在椅背上,嘴裡不停地呢喃:“你父親就是喝了他的湯才死的!”

容悅並不能完全肯定,除非找到那個黑罐子,把裡面的東西弄出來查驗,否則誰也說不清楚。

“肯定是的”,蕭夫人死死抓住女兒的手,聲音驚顫,哀痛難抑:“你父親愛喝湯,你也是,只有我口味重,不喜清湯寡水。所以你們兩個相繼昏迷,你父親喝得比你多,他死了,你也只剩一口氣吊著,幸虧後來把你帶去桃花苑,沒要余成跟,這才救了回來。”

容悅不敢告訴她:其實,您的女兒並沒有救回來,她也死了,是我無意中進入她的身體,這才有了新生的“容悅”。

提起亡夫,蕭夫人咬牙切齒地說:“該死的余成,居然讓他給跑了!我要把那一罐子毒藥全部給他灌下去,不,每天灌一勺,讓他慢慢熬,讓他好好品嘗一下你父親臨死前的滋味。”

容悅耐心勸慰:“太太放心,他跑不了,您只管在這兒等消息,很快就會有迴音的。”

蕭夫人這才想到,女兒從昨天就開始懷疑他,怎麼可能不派人盯着?余成能走,多半是故意放行,好順藤摸瓜,余成只是幫凶,真正的主使還在幕後。

容悅確實有這個打算,可惜對方早有防備,發現余成神色慌張地從客棧走脫,立刻掐斷了這條線。

負責跟蹤余成的方勉當時離他只有十幾步遠,眼睜睜地看余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而死,都不知對方什麼時候下的毒。

容悅叫方勉仔細回憶每一個環節,說到與偷兒擦身而過,被偷去了荷包,方勉很快發現,反手捉住偷兒,其時余成還在他的視野里。

容悅淡淡一笑:“你反手抓偷兒這個空檔,對真正的投毒高手而言已經足夠了。”

方勉伏地請罪,容悅輕嘆:“不怪你,想叫一個人死最容易,我們根本防不勝防。”

她會放走余成,深層次的原因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只因她不是真正的容悅,對容昶和容征之死沒有如蕭夫人般刻骨的恨意,所以遇事冷靜,只想怎樣釣出後面那條大魚,對余成這種小嘍羅並不是很在意。就算把他捉住屈打成招又如何,手裡沒有掌握足夠的證據,容徽完全可以說,是蕭夫人母女指使余成誣陷他。

見蕭夫人臉色慘變,容悅怕她聯想到別的,忙過去安撫:“您別擔心,我們的對手是想要我們死,可問題是,他不敢做得太明目張胆,所以投毒都投得非常巧妙,看起來像病死的。他也不會埋伏刺客,除非,這一路上原本就有土匪出沒,才可以利用來做文章。”

蕭夫人恨聲道:“不管方法多巧妙,害死自己的親爹和親弟弟,他就不怕天打雷劈?”

容悅不知如何接話,那人若真懼怕因果,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眼看天色已晚,蕭夫人的情緒仍不穩定,容悅只得傳來另一位廚師,也是余成一手帶出來的徒弟朱貴,讓他用紅棗、百合和鴿蛋給太太煮一碗安神湯。至於她自己,今晚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朱貴擦着眼淚道:“姑娘還能留用小的,小的實在......”師傅有下毒謀害主人的嫌疑,姑娘還信任他,讓他給太太煮湯,讓他感動不已。

容悅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你明知可能被師傅連累,仍老老實實坐在房裡聽宣,並沒有伺機逃跑,說明你師傅的事,真的與你無關。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從不來連坐那套。只要你明事理、守本分,好好侍奉太太,以後只有你的好處。”

朱貴連連磕頭:“是,小的明白,一定不負姑娘所託。”

安神湯送來後,容悅親手服侍母親喝下,再把她扶到床上躺好,又陪坐閑話了一會,才回到自己房裡。

然後關上房門,從後窗跳了出去。

余成的屍體安放在小鎮外一處廢棄的土地廟裡,容悅到時,盧駿正帶着幾個人舉着火把驗屍,見容悅趕到,一群人跪下見禮:“屬下參見暗主。”

容悅微微頷首:“都起來吧,可有查出什麼來?”

盧駿顧慮到新主人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建議換個地方再報,容悅反而走到屍體旁蹲下,意態從容地吩咐:“你只管說,我既做了你們的暗主,若連屍體都不敢見,豈不是笑話?”

盧駿等人暗暗點頭,充當仵作的宋義蹲在容悅身邊做起了講解員:“余成的真正死因並非中毒,而是胸口這一掌。方勉看見他倒下,其實只是中了失魂散,如果方勉將他拖走後,用冷水潑,很快就會醒轉。遺憾的是,方勉怕引起路人驚恐,謊稱同伴發了羊角瘋,將他拖到僻靜處藏匿,自己跑回來報信。就在他離開的那會兒,對方來人給了昏迷中的余成致命的一掌。”

容悅毫不避嫌地拉開死者身上的衣服,指着那個暗紫色的掌印問:“這是什麼掌?”

宋義遲疑地說:“乍看像風雷掌,仔細看又不是,屬下慚愧。”

“一掌致命?”

“是的,肋骨全斷了,心肺震碎,當場死亡,倒沒受什麼痛苦。”

容悅驚住了,原來古人的武功造詣之高,僅僅一掌的威力竟至於斯。她回頭試探着問:“我們暗部,有幾人受得起這一掌?”

所有人都羞慚地垂下頭。

既然如此,“下次再遇到這個人,你們千萬不要跟他硬碰硬。在一切都未明朗的情況下,保存勢力才是最重要的,以後我們再慢慢商量對策。”

有命在,才談得上其他。

盧駿滿臉凝重:“問題是,我們根本不知道這人是誰。”

容悅想了想說:“很簡單,一般的武人皆用兵器,全靠自身掌力橫行天下的人,必然十分自傲。你們只要看到赤手空拳應付你們,臉上的表情又滿無在乎的人,就小心為上,能避則避。”

“哈哈哈哈,小娃兒,有意思,可惜是個女娃娃,要不老夫就收你做關門弟子。”

說話間,一個黝黑敦實,長得像類人猿似的灰衣人從屋樑上飛躍而下,穩穩地立在堂中。暗部諸人全部色變,這麼一個大活人藏在屋頂上,他們居然一直沒發現,整個暗部的臉都丟光了。

灰衣人卻說:“這天下沒幾個人察覺得出老夫的氣息,你們幾個擺出那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

容悅抓住時機進言:“前輩,觀您行止,並非嗜殺之人,不然我們今天在這兒的全都無法倖免。既然您心存仁慈,為何要殺了這個人?他是重要線索,小女要通過他查出害死祖父和父親的兇手。”

灰衣人再次大笑:“居然有人說老夫仁慈!這是老夫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話了,你道我為何不殺你們?無名小輩,不值得老夫殺。”

“那您為何要幫容徽殺這個人?”

灰衣人不屑冷哼:“容徽是什麼東西,也請得動老夫幫他?不過是老夫欠了一個人情,那個人又欠了容徽一個人情,正好老夫路過此地,就順手幫他解決了。小娃兒你放心,今日之後,我和我那老友,不會再與容徽有任何瓜葛。”

說到這裡,面容轉怒:“容徽刻意施恩,指望我那老友幫他一個大忙,老友姦猾,揀了這麼個小角色。自己不願折了名頭,就把老夫騙來,說此人專練一種邪門功夫,一旦練成將是老夫的勁敵,老夫只不過揮出一掌試試他的功力,結果他就膈屁了,真晦氣!”

容悅鬆了一口氣,若容徽手下有這等能人,她真沒多少勝算。

灰衣人臨走前,仍遺憾地搖頭:“可惜是個女娃娃,還弱不禁風的,真可惜啊,這世上,讓老夫看得順眼的沒幾個了。”

容悅心裡其實有點想拜他為師,可剛拜的盧師傅就在旁邊,穆師傅與尹師傅過些日子也要來,還是先學了他們的本事再說。可別貪多嚼不爛,什麼都學成半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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