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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茫然地在街上閑逛,穿過潮水般熙熙攘攘的人群,垂頭喪氣。就算鼓足勇氣付出生命的代價,依然無法讓占星師實現自己的願望嗎?在一扇透明的櫥窗前她停下,瞧見玻璃上映出來自己的身影。

那紅腫得如同水蜜桃一樣的雙眼,那過分悲傷而深深下撇的嘴角,更重要的是,那缺乏生氣而變得像木偶一樣僵硬獃滯的人,就是她自己嗎?

一陣叮叮咚咚的悠揚樂曲從櫥窗後飄來,玻璃門旋開了,走出來一個男人,不期然撞在她的身上。出於條件反射,她連忙說了聲“對不起”,男人憔悴的雙目偷偷自眉毛下打量着她,突然開了口:“買歌么?”

由不得她拒絕,男人殷勤地打開大門,從兩道濃眉下射出黃鼠狼一般狡黠的光,連聲催促她進去。雖說商人愛好招攬生意,可這股熱情勁兒未免也太過火了吧。然而此時的閻琪已喪失基本的判斷能力,木然地跟隨他踏了進去。

果然是家專業音像店,從時下流行的港台流行歌手專輯乃至十多年前的搖滾樂等等,琳琅滿目。閻琪並不是多麼死忠的樂迷,對於流行樂的了解只限於大眾媒體介紹最多最濫的那些,若不是周杰倫的橫空出世根本不懂何謂r&ampp,至於搖滾樂的眾多分類,什麼迷幻搖滾、民謠搖滾、重金屬樂、工業之聲和朋克等等一無所知。對於老闆唾沫橫飛的搖滾史介紹,她只是有氣無力地想,這位老闆的氣色比自己還要糟糕。亂蓬蓬鳥窩一樣的頭髮,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窩,眼眶下面烏得發青,令人不由懷疑是否遭遇毆打之後的淤血,再配上黯淡得像蒼白牆漆的皮膚,怎麼看都不太像一個正經做生意的。老闆先是跟她胡亂侃了一大堆昂貴的原版碟和廉價打口碟,在這期間無數次偷瞄她的神情,目光之閃爍只可以用“詭異”二字形容,最後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才假裝不經意地從貨架上掏出一張唱片,很明顯早有預謀。

那唱片好生古怪,閻琪還是頭一次看到背面血紅色的黑膠唱片,連一張標籤都沒貼。

“這是一支新人樂隊錄製的新歌小樣,”他幾乎蠻橫地把唱片硬生生塞進她的手裡,“國內限量發行,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接着!”

一定很貴重吧?這是閻琪的第一反應。

“不用錢!”生怕她退縮似的,老闆斬釘截鐵地回答,“算是你我有緣......不,算是我撞到你的賠償!請收下,千萬別跟我客氣!”

“可是......這種老式唱片,要用唱片機才能放的吧?”她遲疑地把唱片遞給他,就在碰到他的手那一剎那,老闆的全身像觸電似的猛地一抽,幾乎一蹦多高。

“不不不!”他幾乎是在哀求她了,“就算你放不了,也請務必收下!只要別讓我再被它纏上......!”

他猛地合上嘴巴,意識到剛剛不慎說漏了嘴。從那以後他關緊了言語的閥門,只是堅決而毅然地表示送出唱片的決心。他那驚恐的神色時閻琪生平所罕見的,但她並沒有太過在意。如果她把這老闆的古怪之處放在心上的話,也許日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閻琪失蹤後兩天,平靜地返回了寢室,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顏無月很快得到了這一消息,不等晚自習下課的鈴聲響起,便沖向她的寢室。起先她還擔心想不開的閻琪作出什麼傻事,可一看到她正和室友聊得起勁,顏無月一顆高高懸起的心立刻又落回原處。

乍眼看去,她們的神情輕鬆愉悅,對着周刊雜誌大侃特侃明星八卦,就娛樂圈糾纏不清的情慾愛戀關係紛紛發表自己的淺見。還好,和以前一模一樣,顏無月重重鬆了口氣,臉上緊繃的肌肉鬆弛下來,蕩漾成一個明媚的笑臉。女生在一起嘛,不是談論美容護膚就是八卦中外明星,再不就是八卦身邊的同學——每個人都是好奇寶寶。值得慶幸的是,她們似乎並沒有多嘴師兄和閻琪的事,也許是蒙在鼓裡,而真相,閻琪只告訴自己一個人。顏無月頓時感到一種被信任的責任感重重壓向她的肩頭,“放心好了!”她得意地自拍胸脯,豪言壯語脫口而出,“承蒙信任,我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嘰嘰喳喳聲頓時化為完全的靜謐,女生們不約而同地回頭,打量這個打斷她們對話的冒失鬼。顏無月的臉霎時燒得通紅,“丟人丟大了!”她心裡狂喊了一聲,忙不迭掉頭就跑。身後傳來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原來閻琪追了出來。

“就走了嗎?”閻琪微微地喘着氣,顯然經歷了一段艱難的追逐,“找我有事嗎,無月?”

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來看看你......顏無月隨口扯了幾句毫無營養價值可言的廢話。關鍵在於,閻琪平安無事最好了。遭到師兄的背叛誠然不幸,然而顏無月更不希望閻琪為了圖一時之快,而將自己陷入更為黑暗的深淵。與占星師做交易的確可以報復不忠的師兄,然而復仇之後又能剩下些什麼?閻琪本已失掉她的愛情,之後還要雙手奉上自己的肉體和靈魂作為占星師的報酬。看到她無辜的神情,顏無月實在不忍心揭她的傷疤,打聽她和師兄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甚至忍不住揣測,那天夜裡的電話,也許只是她睡眠不足的惡夢吧?善良單純的閻琪,柔弱無助的閻琪,就算因愛情遍體鱗傷,也只會一個人躲在角落,默默舔舐身上的傷口,怎會變得如夜叉一般醜惡,在熊熊燃燒的地獄裡,詛咒她深愛的人呢?

“對不起。”顏無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果然是我搞錯了,她的心中微微泛起一陣歉意,與釋然並存一體。閻琪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夜色太過黑暗,吞噬了她所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