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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她拜訪了冰凍街666號,有血有肉的占星館。

在占星師的眼中,人類被星星所紡織的命運之線彼此纏繞,糾結。通過星星的走向,人間一切的撲朔迷離,都解析得異常清晰,迎刃而解。“在你們兩人的命盤上,我看到那位老人的土星沖你的太陽,因此她不斷否定挑剔你,你有時候會迫於壓力去接受,有時候又會忍受不了而爆發。此外,從宮位來說,她的子女宮落有冥王星,且相位較凶,代表她和子女關係淡漠,而你的父母宮則落有火星,相位較凶,也容易和家人發生爭吵——簡而言之一句話,你們倆是天生的對頭,針尖對麥芒。”占星師微微嘆了一口氣,“所謂針鋒相對是也。”

“那我該怎麼做呢?”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照你的說法,我豈不是一輩子要受這個老妖怪的氣?”

占星師交叉起長長的雙腿,薄薄的雙唇間吐出淡淡的話語:

“客人,占星師只能點亮星光,為您驅散眼前區區一步的黑暗,”他眯起冰綠色的眼睛,冷漠而不帶任何色彩,“而正確的道路如何,此刻正在您自己的腳下交錯蜿蜒。”

她擦乾淚水,決心已下。不,應該說早在拜訪占星館之前,她便已選擇了一條迅速攀援峰頂懸崖的捷徑,所謂向占星師求助,不過多一點心理安慰罷了。成,則幾百萬錢財唾手可得,敗,則粉身碎骨,跌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進入12月份,天氣越來越冷了。即使裹在兩層厚厚的羽絨被裡,姑媽還是抱怨手腳冰冷。jim建議鋪上電熱毯,lucy白了他一眼:

“前幾天報上還登過,電熱毯自燃,燒傷了睡在上面的孩子!”她噘嘴向丈夫嬌嗔道,“怎能讓姑媽用這種不安全的東西呢?”

正好姑媽也跟一般的老人家差不多,對時髦新鮮的電器設備有一種天然的不信任,反倒對傳統的器件情有獨鍾,於是熱水袋,一種價廉物美的冬季取暖設備成了她的不二選擇。這一點正中lucy下懷,她簡直欣喜若狂。

自從下定決心的那天起,lucy便再也沒有發過脾氣,而是對姑媽的百般刁難逆來順受,愈發孝順,凡事都要親自打點得色色齊備,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親手把裝滿開水的熱水袋塞進姑媽的被窩裡,用衣物掖好壓緊,然後跟姑媽甜蜜地道了一聲“晚安”。

第二天姑媽便感冒了。

“被單全濕了!”她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沖侄子大叫,“瞧瞧,都是你那好老婆弄的!”

lucy伸手向被子里探去,悄悄擰開熱水袋的蓋子,“哦,真對不起,恐怕是熱水袋漏水了!”她把熱水袋交給丈夫,裡面的水差不多全漏光了。jim沒發現熱水袋上有漏洞,倒是塞子明顯鬆動。這一次不怪lucy,估計是姑媽自己不小心,他心中暗想,但又不好駁姑媽的面子,只得重新買了一個密封性能好的進口熱水袋。

進口貨還是漏水。到了第三天,老太太病得更重了,發熱、、頭痛、咳嗽、咳痰一應俱全,送到醫院一診治,已由感冒轉化成急性肺炎。她年紀又大,身體向來又不好,醫生說情況不容樂觀。果然,還沒到晚上,姑媽便因病搶救無效過世,享年67歲。

聽到噩耗的那一剎那,lucy的心臟驟然緊縮起來,她小心地在腦中醞釀著詞句,既要巧妙地安慰丈夫,又要委婉提出姑媽遺產的事。她了解自己的男人,深知他同自己一樣,關心活着的財產更勝過死去的親人。

可他們搜羅遍了姑媽隨身攜帶的行李,也沒找到關於遺囑的隻字片語,更奇怪的是,甚至連銀行存摺、房產證明之類的東西也片影全無。姑媽隨身帶來的東西里,除了衣物和日常用品,只有一張密碼支取的招行信用卡。她身上的幾百萬哪兒去了?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lucy漸漸陷入瘋狂與絕望的情緒中,若是一無回報,她當初又何苦處心積慮害死姑媽!她不甘心,又想求助於占星師。

可占星師不在家,占星館裡看門的人偶娃娃這樣說道,lucy記得她的名字叫做真夜。真夜主動問起她的苦惱,她也老實,一五一十地說了。

只說了事實,卻沒提真相。

“這有何難?需要煩勞先生?”真夜將漆黑如墨的長髮甩在身後,一臉輕鬆,“召喚她的靈魂降臨,你們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她不就行了?”

這?真的可以嗎?lucy猶豫了起來,感覺像是巫術。“這個方法叫做降靈術,”真夜瞪起漂亮的貓眼,一副盛氣凌人的態度,“這是歐洲十**世紀盛行的方法,唯有法力高強的靈媒方可召喚出死者的亡靈。眼下呢,你有幸認識的,就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通靈術士——我是也。”

怎麼樣,干不幹?她不耐煩地叉起腰,似是敦促lucy快下決心。沒辦法了,死馬當作活馬醫!不管丈夫情不情願,她硬是拉着他一起,參加真夜舉辦的降靈會,地點就在家中的橡木餐桌胖,時間則是姑媽死後的第七夜。

據說那叫做回魂夜。

聽從真夜的吩咐,家裡一盞燈都沒有開,暗沉沉的暮色漸漸籠罩在每個人的頭上。lucy看不清對面的丈夫,唯有立於桌上的真夜,雙眸中金色的瑩瑩閃爍,不愧擁有貓一般的眼睛。真夜盈盈轉動着雙眼,嘴裡低聲念叨着古老難懂的語言,這就是她降靈的過程嗎?lucy突然覺得一陣陰風似有似無地拂過她裸露的脖頸,冷不防打了一個寒戰。她突然覺得害怕起來,一時思緒紛亂,想起了許多恐怖片的經典情節:冤魂復仇。當然姑媽是自然病死的,可害她得病的人,不正是自己嗎?

一道白光閃過jim的身後,一晃便不見了。她吃驚地揉了揉走自己的眼睛,不,還在。丈夫模糊的輪廓後面,的確有一個白色的人影漸漸浮起。那是一個人形的物體,上面整個兒覆蓋著白色的屍布,動作緩慢而堅定。

屍布!恐懼感彷彿一隻濕冷的大手,無形中扼住了她的喉嚨。她使勁搖了搖頭,卻再也沒法出聲叫人,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東西拖着沉重的腳步,蹣跚地向她走來。從體態上看,它很像姑媽生前的樣子,可那鬼東西的臉上也蓋着一層白布,白布下的東西又是什麼呢?她牙齒格格格地直打戰,渾身上下如秋風中的落葉一樣哆嗦個不停。

會是姑媽的臉嗎?她瘋狂地幻想着,幾欲把自己壓碎,會是姑媽的臉嗎?

一隻慘白的手掌扯住了她的衣袖,那鬼已近在身邊了!她慘叫了醫生,揮拳亂舞,然而,鬼的力氣太大了,她完全沒法掙脫開。然後,那鬼把頭往前一伸,屍布一揭。

底下儼然是姑媽腫脹的死人臉!

“突發性心臟病,”林傑冷靜地撥打120急救,“你們快點來好吧?我太太可能快不行了。”

已經不行了,明眼人一望便知,跌在地上癱軟成一團的劉茜氣息全無,早已邁入屍體的行列。林傑不帶任何感**彩地打量着妻子,乾巴巴地說了聲:

“果然是她。”

“什麼什麼?”真夜好奇地問。

林傑摘掉模仿姑媽臉部的面具,脫掉身上的裹屍布。姑媽說的沒錯,劉茜太貪了,不光想要姑媽的錢,姑媽的命,沒準以後還要搭上自己一條命。若不是那個會說話的人偶娃娃啟發了他,說不定他死到臨頭還蒙在鼓裡,幸好先下手為強。他由衷感謝真夜。

“不用謝我,”真夜得意於自己的傑作,“我只是幫助先生完成心愿罷了。七宗罪最後一宗罪名,‘貪婪’到手!”

聽得林傑有些稀里糊塗。不過眼下顧不了這麼多了,有一件小事他還想請真夜幫忙。“你真的可以和靈魂對話嗎?”他問道,“請替我告訴姑媽,我已經幫她報了仇,請她安心上路。”

順便再問問她,到底把幾百萬藏在什麼地方了?他心裡這樣巴望着,卻沒說出口。

真夜閃爍的貓眼銳利地盯着他瞧,那是足以刺穿他的內心一樣犀利的視線。“也許你才是真正的貪婪,”她嘆了口氣,“可誰讓先生只喜歡女人呢?這次暫且放過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