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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章也要葬在那裡

到了二月初的時候大地上的殘雪已經差不多全都化開,風雖依然很大但已經沒有了一個月前如刀子般的鋒利冷冽。黃河上的浮冰也開始消融,燕雲軍的水師自東平郡巨野澤出發,過黃河,入渠水,一路向北運送物資補給。

去年的時候長安方圓數百里都遭了災,甚至連河東郡都受到了波及。但在東郡,東平郡,齊郡,魯郡,濟北郡這一帶卻風調雨順。幾十個郡的屯田糧食都收成不錯,而且燕雲軍收的賦稅極低,百姓們種糧養田的熱情也高。這幾年下來,新建的四個糧倉差不多都滿着。

當初燕雲軍開始屯田的時候,各地逃難來的百姓每個人都能分到十畝荒田,每個屯田之處大約聚集三五千百姓,大者萬餘人。他們合夥經營土地,最初的糧食種子是燕雲軍發下來的。第一年的時候只向他們收回種子,難民們不必將第一年的收成交上去。從第二年開始,收成的四成交給燕雲寨,再除去其他賦稅款項之外,大約有一半的糧食可以留下。

相比於大隋末年的苛政,這已經是寬仁到了讓百姓感恩戴德的政策。所以自河北,河東甚至江南都有大批百姓往東平郡而來,後來燕雲軍控制的疆域越來越大,屯田之地也就越來越多。

到了李閑攻入長安城的時候,其實即便燕雲軍手裡沒有黎陽倉等幾個大隋興建的糧倉,在糧草補給上也差不多能自給自足。

宇文士及破東都洛陽,得興洛倉之後。燕雲軍就更不必擔心糧草的問題,興洛倉是大隋興建的第一大糧倉。存糧之巨,以一倉之存儲就能支撐整個燕雲軍南征北戰之需。

冰雪消融之後,自東平郡,齊郡,魯郡等地的糧食先是彙集到了巨野澤內,然後由水師安排大船護送過黃河,再分走各水路送往各軍之中。

二月初二

龍抬頭

包括二十艘可載千餘名士兵的五牙大船,一百二十艘可載二百六十名士兵的黃龍快船,二百艘巨大的運糧船在內的龐大艦隊緩緩的離開巨野澤水泊,一路向北而行。二十艘五牙大船分作前後兩隊,前隊十二艘大船,後隊八艘。一百二十艘黃龍快船分列左右押護糧船,艦隊拉開十幾里之遙。

在艦隊最前面的五牙大船桅杆上綁着一面巨大的烈紅色戰旗,燕雲兩個黑色大字在風中飄擺猶如一條在火燒雲中翻騰的巨龍。桅杆上面有瞭望台,站在上面護欄里的燕雲軍水師瞭望手持了千里眼往前觀看,天氣晴朗,站在這高處能一眼放出去幾十里。

五牙大船有樓船三層,這幾年經過朱一石等人的精心改造後,重新設計製造的五牙大船非但比大隋時候建造的要更大一些,也更堅固,最讓人心悸的是在船舷兩側都加了固定好的床子弩,就好像在船舷兩側個安裝了一排火炮一樣。

現在的五牙大船,看起來更像是一條真正統治着海域的巨鯨。

在樓船第三層船頭方向的甲板上,一個鬍鬚已經花白,臉型身材都已經很瘦削的老者迎風而坐。他穿了一套精製的鐵甲,身後披着一件大紅色的披風。頭戴鐵盔,腰掛橫刀,顧盼之間依然有往日如虎威儀。

鐵盔蓋住了頭髮,所以更顯得這個老者臉型瘦削,以前他總是喜歡披散着頭髮,為的是遮擋住臉上那自額頭至下頜的一道刀疤。可現在頭髮結了髮髻藏在鐵盔里,再加上臉瘦了許多,更顯得他這道傷疤猙獰恐怖。

他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破浪而行的船頭有些出神。

在他身後,三員身披甲胄的武將筆挺的站在那裡。這三個人如釘子一樣站着,看向那老者的目光中都是敬仰和尊重。

“當年我第一次坐這五牙大船出行,是隋興兵五十一萬南下滅陳的時候。那個時候,我站在楚公楊素身後看着滔滔大江,心裡還不免有些忐忑難安。南船北馬,北方的兵馬向來比南方兵馬雄壯,南人的舟船水師也歷來比北人強大......可就是那一戰,大隋的水師如沸湯潑雪一般,將南陳的水師一戰而滅。”

“想想看,數十年竟是彈指一揮間。”

老者微笑着嘆了口氣,臉色卻並不凄涼。(最穩定,

“大將軍,河道上風太大,您還是不要在說話了,萬一吃了風受了寒,您身子還沒完全康復呢......小狄和獨孤上次派人送葯來的時候特意交代過,您不能再受風寒。若是小狄和獨孤在,絕不會答應您親自護糧北上。”

站在他身後最左側的是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極魁梧彪悍。只是眉頭皺的有些緊,臉上的皺紋也多了不少

老者笑了笑,回頭看着三個自己最忠誠的手下微笑道:“已經到了現在,我還怕什麼風寒?”

他的手指在自己臉上的傷疤上緩緩撫過,微笑着說道:“說起來,死這種事在很多年前我就不怕了。現在我怕的......是在臨死之前卻不能再看看安之他們......安之說過一句話,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如我這樣老有所依,且老有所成者少之又少,夜深人靜之際回想過往,我也沒有太多的遺憾......我是個幸運的人啊,只是有些不舍,活到了這個年紀,才算活出了個滋味來。”

他笑了笑,看向北方:“怎麼也要去看看,希望我這身子能撐到安之將中原天下最後一個敵人屠滅。”

......

......

“大將軍,還是回屋子去。”

臉上帶着憂色的鐵獠狼低聲說道。

已經瘦的讓人看了心酸的達溪長儒緩緩搖了搖頭,笑了笑說道:“你們不要再勸我什麼,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們都怕我會一病不起就這麼走了對不對?我卻知道,若是不看到安之一統天下那日,我怎麼可能會死?”

“再看看”

他指着沿河兩岸的風景說道:“江山如畫,卻一直沒能好好看過。我初領軍馬之際,每日只想着建功立業為國殺敵。心中勾勒江山,卻只有血紅這一樣顏色。遠走塞北避難的時候,眼睛看到的又都是仇恨,眼睛裡的血色也能濃烈了些,所以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欣賞,也不懂得什麼叫做享受。”

“這幾年在巨野澤里養着,也學會了怎麼去發現這江山之美。說起來,還是活着的美,以至於到了現在,我竟然有幾分貪生......”

朝求歌返身走回房間里,抱了一條氈毯給達溪長儒蓋在腿上:“大將軍,若是你心裡暢快,那就想看什麼就看看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幾日獨孤也會趕來和咱們匯合,到時候我們四個陪着您。”

“哈哈”

達溪長儒爽朗一笑道:“說起來,當初逃亡的時候你們四個與我寸步不離。後來日子漸漸安逸下來,你們四個反倒是很難聚齊了。獨孤那個性子在軍稽處里根本就不適合,可二部那些傢伙也離不開他。這次你們四個齊聚,我也歡喜......我一生無子,你們便如我子嗣一般。這最後一段路有你們四個陪着,也算是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