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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收網回家

或許是夜太深了些,夜風也太大了些,所以屋子裡的點着的幾盞油燈顯得格外明亮,門緊閉着,火苗除了偶爾爆一下有些跳動之外便一直很平靜。 看起來很平和淡然,但屋子裡的氣氛卻緊張的能讓人窒息。有窗戶外面徹底深邃的黑對比着,屋子裡的光明本應該讓人覺得心裡溫暖才對,可宋正本的心裡卻冷的讓他忍不住顫抖,心在顫抖,所以他的身子也在顫抖。

他跪着,頭壓的極低,那張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朝下,額頭觸在地面上,如此隆冬深夜,額頭上卻感覺不到石板地面的冷硬,因為此時宋正本的身子比石板還要冷還要硬,他甚至不敢動彈,或許只要他一動就能自己扭斷了僵硬到近乎石化了的脖子。

竇建德坐在椅子上,身邊就是那一桌几乎沒用動過的精緻菜肴。在他的左手邊有一隻酒壺,玉質,燈火下散發著一種柔和的美好色彩,但此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玉壺之柔和只是表象,在柔和裡面是能讓人頃刻間死於非命的暴烈劇毒。這毒並不如何高明,比起獨孤銳志的朱顏紅來說要簡單直接的多,中了朱顏紅的毒,便是天下間最有名的神醫也救不活,也看不出是什麼毒。而這酒壺中的毒卻只是各家藥鋪中都有賣的砒霜,可以入葯,可以毒老鼠,也可以殺人。

洺州府里的驗屍仵作經驗豐富,如果肯認真仔細檢查的話很容易就能確定死者是中了砒霜之毒。這種東西太普通了些,普通到會讓仵作失去繼續檢查的興趣。

但毫無疑問的是,即便王伏寶真的喝了這杯加了砒霜的毒酒,然後屍體被洺州府的仵作檢查出來,宋正本也沒有絲毫擔心會被人發現什麼,因為被發現的層面絕不會牽扯到他。先不說在洺州府郡守宋寶來的壓力下仵作敢不敢亂說話,也不說朝中會不會有人從王伏寶的死推測到什麼,只說就連宋寶來和吳不善這兩個人都是他已經安排好的棄子,他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就在即將被釋放然後重新啟用的前一天夜裡,王伏寶被人毒死,或者說是暴病而亡,那麼夏王竇建德會是什麼反應?如果死一個小小的洺州總捕顯然是不夠的,不死一個洺州府郡守,竇建德怎麼可能出得來這口被人算計了的氣?

他是大夏之主,他怎麼可能容忍別人在他的地盤上算計他?

所以,從一開始宋正本就沒打算保住宋寶來,至於像吳不善這樣的小角色,死一百個宋正本也不會感到可惜。

原本一切都已經設計好了,他派了自己的貼身護衛鬼牙去殺王雲燕,去燒了那座該死的樓子,只要摘星樓沒了,知情者就有少了一個。再殺了宋寶來和吳不善,這天下間知道是他宋正本殺了王伏寶的也就剩下他自己了,他還怕什麼?就算竇建德會懷疑什麼,可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竇建德也不會輕易草率的拿下他這個大夏第一重臣。

拿下他,對大夏朝廷的影響太大。而且宋正本有自信,現在的竇建德還離不開自己的輔佐。

本來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事情也沿着預設好的軌道發展着,可誰會想到就在最關鍵的時候夏王竇建德會突然冒出來?

而宋正本只看了孔德紹那副驕傲得意的嘴臉一眼,他就確定竇建德之所以會來肯定和姓孔的脫不了關係。他只是想不通,孔德紹是如何知道自己要對王伏寶下手的。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孔德紹怎麼敢輕易背上一個誣陷朝廷重臣的罪名?

寂靜之中,驚恐之下,宋正本甚至還能清晰的將事情理一遍,試圖將紕漏的地方找出來。

王雲燕......

宋正本在心裡嘆了口氣,心說這次自己真的是看走眼了。

那個摘星樓的老闆,那個看起來乾瘦猥瑣的傢伙從一開始或許就是在算計自己。他的目的就是把自己扳倒,他或許從來洺州的第一天就帶着這個目的。不......宋正本在心中苦笑,王雲燕絕不是單純的為自己而來的,他的目的就是和大夏朝廷里的重臣們接觸,從而獲取他所需要的情報。在必要的時候順便扳倒一位大人物,當然也是王雲燕樂見其成的事。

他會是誰的人?

羅藝?李密?王世充?

都不是!

這一刻,宋正本的心裡驟然一亮!

王雲燕是燕王李閑的人!王雲燕......燕雲王......宋正本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自己怎麼就沒好好想想這名字中隱藏的意思?正是在夏王決定南征之前王雲燕到了洺州,其目的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夏王率軍南征,燕王李閑卻帶兵北上,在河北肆意猖狂的殺來殺去,能躲得過自己派去的數路援軍,王雲燕在其中的作用不言而喻。

我***真笨!白痴!

他懊惱的想着,自己派出的幾路人馬只怕才上路,人家燕王李閑就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怎麼可能還被困住?

......

......

“宋正本”

竇建德的臉色依然陰霾,眼神中刻意壓制的憤怒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他放在自己膝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泛白的關節顯示出了他此時心中燃燒的怒火。他緩緩轉過頭,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正本問道:“想了這麼久,你還沒想好如何為自己脫罪?”

“臣......”

宋正本抬起頭看了竇建德一眼又快速的低了下去:“臣,罪該萬死。”

“孤沒興趣殺你一萬次,一次就夠了,但你如果不將事情說清楚,你絕不會死的簡單輕易。”

竇建德看了孔德紹一眼,後者立刻從懷裡取出幾張薄紙遞給他。竇建德隨手將那幾張紙甩在宋正本身前,冷聲叱道:“自己看看,你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

宋正本拿起地上的薄紙看了幾眼,身子猛的一顫。

紙上記錄著他歷次到摘星樓的經過,每次都只是寥寥幾句,但他做過的事和說過的最關鍵的話都記錄的清清楚楚,其中涉及到的不止是他派兵圍困李閑的兵馬人數和路線,甚至還記錄著他對竇建德的抱怨和對孔德紹等人的憤怒謾罵,這些話都只有一個聽眾,那就是摘星樓那個可惡可恨的老闆王雲燕。當然,在這張紙上的聽眾變成了另一個人,是個來自燕雲寨的姦細,至於是誰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個人絕不能是王雲燕。

“你不但想殺孤之肱骨重臣,還勾結燕雲賊李閑想謀奪孤的江山。宋正本,孤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孤已經給了你位極人臣的地位,李閑用了什麼讓你變節成了一個讓孤噁心的叛徒?”

“臣冤枉!”

宋正本叩首泣道:“臣確實說過這些話,但絕不會也絕沒有勾結燕雲賊李閑。臣想殺王伏寶也只是出於私心,絕不是勾結燕雲賊李閑要對主上您不利。臣死罪,但臣卻不是通敵叛國的死罪。”

“沒什麼關係了。”

竇建德擺了擺手,忽然長長的一聲嘆息。他的臉色也隨之緩和了一些,就好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奈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