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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時候張壽親自來送,走的時候張壽當然要親自來接。他並沒有興師動眾,只帶了十來個護衛,兩輛馬車。畢竟,年關在即,官道上車馬不絕,除卻各地官府派上京稟告的官員,就是趕着回京過年的本地遊子和商人,他也不想太顯眼。

不過這一次沒有江都王,也沒有三皇子這位太子,他也就不用太隱藏行跡了,馬車停下的時候,卻是在白家村村長家那大宅子的門口。車剛停穩,他就聽到裡頭傳來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如果說僅僅是為了給張琛和四皇子踐行,這明顯有些動靜太大了。

而打開車門,親自挑起車簾扶了張壽下車之後,阿六就二話不說地獨自轉身進去。不消一會兒,少年就面色微妙地快步出來,咳嗽一聲後就小聲說道:“是張琛正在幫着葉小姐罵人,把個潑婦罵得在地上撒潑……沒想到他還挺仗義的。”

張壽頓時大感錯愕。要知道,朱瑩曾經為張琛和葉氏牽線搭橋,但明顯沒有成功,但事後張琛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怨言和遺憾,葉氏也似乎一切如常。

而他之前想到讓葉氏去當這個評判,也不是為了強行繼續牽線搭橋,而是想着人曾經在選皇子妃時一路走到複選,既然好像不太願意嫁人,那不妨讓三皇子這個太子心裡對這樣一個人有個數,那麼這位葉小姐就不用擔心什麼閑言碎語和家族壓力了。

就算他上次來,阿六帶着三皇子來,以及中間來探視的兩次,也壓根沒發現張琛和葉氏兩人有任何交集,而且,阿六都是仔仔細細盤問過村長的,那位世故卻膽小的村長有幾個膽子,敢拿男女之間的這種事瞞着阿六?

那麼,就真的是張琛那仗義豪俠的脾氣突然發作了?可在白家村這種地方,又有誰敢惹葉氏這個敢切了人耳朵拎去官府的厲害女人?

帶着看熱鬧的心思,張壽立時吩咐阿六帶路,笑眯眯地跟進去看熱鬧。果然,他很快就聽到了一個哭天搶地的聲音:“老天爺,開開眼吧,有惡人欺負我這三貞九烈的寡婦喲,要仗着自己家有錢有勢,搶了我女兒去做丫頭喲,這簡直是沒天理喲!”

面對如此聒噪的嚷嚷聲,張壽忍不住都有堵耳朵的衝動,再看其他人時,他就只見村長一臉氣急敗壞,卻沒上來阻攔,其他村民則是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他雖說沒見識到前因後果,但只從那自稱寡婦的女人的哭鬧中,他就大致明白髮生了點什麼事。

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了一個女孩子平平淡淡的聲音:“你從前不說我是拖油瓶嗎?什麼時候把我當成過女兒?”

死了丈夫卻因為彪悍潑辣的脾氣,在這村裡也算是一霸的顧寡婦,被自己的繼女突如其來頂了這麼一句,最初彷彿是被噎得愣住了,但緊跟着,那哭天搶地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一個八度都不止。

“你個賤丫頭,要不是我你早就餓死了!我就該早賣了你……”

“可惜我長得不好看,賣不出你想要的價錢,所以如今打算訛人一筆是一筆,不是么?”

張壽見那個相貌平平常常的女孩子又是一句話噎得人氣急敗壞,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可下一刻,那個寡婦就彷彿完全炸了的炮仗似的,一屁股跳了起來大聲喝罵:“放你娘的屁,你是那個死鬼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我說一個不字,你哪都別想去!”

“什麼葉小姐,不過是想當皇子妃沒當上的玩意而已,如今沒男人敢要,就是家裡也不待見,所以才躲到咱們村子裡來,裝什麼尊貴!端着一副冷臉卻和那姓張的小白臉勾勾搭搭,當沒人看得出來嗎!什麼挑了女孩子帶回家裡去,天知道你是不是想把人轉手賣了!”

“想要帶人走,可以,一百貫錢,少一分都不行,否則我就去衙門弔死在他門頭上!”

見張琛氣得額頭青筋就暴了出來,捏着拳頭就沖了上去,而葉氏身邊的曹青青也是緊緊扣着手中彈弓,葉氏則是一把短刀已經落在手中,眼看就要動手,一旁的四皇子氣得直跳腳,正在和小花生蕭成嚷嚷什麼,他就當機立斷開口叫了一聲。

“阿六。”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跟在後面的阿六就如同一陣風似的疾掠了出去。下一刻,人搶在張琛之前出現在某個鬧騰不休的寡婦身後,一把提溜了人的衣領,整個人突然高高躍起。

雖然那自稱寡婦的婦人五大三粗,分量很不輕,可就這麼揪着一個人的阿六,竟是一扔一擲一踢,最後成功地提溜着人扔到了屋頂上。而把人撂下之後,少年自己卻拍拍雙手,根本管也不管她,直接一個平沙落雁式,輕輕巧巧落在了地面。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四周圍眾人瞬間鴉雀無聲,而被扔在屋頂上的顧寡婦則是在最初的驚嚇閉嘴過後,叫嚷呼救的聲音更大了。而在她那謾罵甚至詛咒聲中,張壽卻只是無所謂地掏了掏耳朵,隨即就淡淡地說道:“吹一天風吧,讓這西北風好好洗一洗她那張嘴!”

阿六立刻目光犀利地看向了村長:“少爺說一天,要是少一個時辰,我就把你扔上去!”

如此霸道的言行,村裡這些男女老少哪曾見過這個,眼見得村長在最初的愣神過後慌忙點頭如啄米,他們不禁噤若寒蟬。

而張壽瞥了一眼那個明顯在發獃的女孩子,他就衝著村長勾了勾手,等人上了前來,他就漫不經心地問道:“屋頂上那個,是那丫頭的繼母?”

村長哪曾想張壽竟然這麼強勢,此時先愣了一愣,方才慌忙開口說道:“是是是,那顧寡婦是鄰村的,是這丫頭的繼母。這丫頭命苦,親娘生她的時候就死了,後來老爹又娶了那母夜叉,於是她好日子就沒了。要不是她老爹死了,母夜叉也不會想要拿她賣個好價錢……”

聽到村長那口口聲聲的母夜叉,屋頂上正想方設法想要下來的顧寡婦頓時暴跳如雷。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跳腳謾罵,卻只見底下那個長得好看,行事卻異常狠辣的少年抬起頭來,饒有興緻地看了她一眼,緊跟着就微微一笑。

“原來是想要拿繼女奇貨可居。可惜,你不長眼睛。”

說完這話,張壽也不理會那顧寡婦是什麼表情,看着村長問道:“你說她嫁給了那小姑娘的父親,所以是人的繼母?既然是婚嫁,有通州縣衙存檔的婚書,黃冊改過戶籍了嗎?”

面對這樣一個問題,村長頓時更發懵了,足足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說:“應該沒有婚書,戶籍也沒來得及改,畢竟她這才嫁過去沒到一年,她男人就死了……”

張壽頓時呵呵笑了起來:“沒有婚書,戶籍也沒改過去,就以人家母親自居,就想把人賣了換錢?簡直是狗膽包天!阿六,不用讓她在這屋頂吹西北風了,把人捆了,回頭送去通州縣衙,以冒領民女,私賣良民之罪送官法辦!”

還能這樣?剛剛氣急敗壞之下,恨不得把人斬成十七八塊的張琛頓時覺得神清氣朗。這一次,他才算是真正明白,張壽常說讓他做事動動腦子,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