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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鶯飛草長,江寧城中,正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好時節。

清明已過,穀雨未至,冬日裡的寒冷,到此時已經全然散去了。百huā盛放的季節里,秦淮河的水也都已經暖了起來,城外正是踏青的好時節,白鷺洲頭一帶,每天都有許多出門春遊、聚會的人家彙集,遷客騷人、文人墨客們的聚會也是頻繁不斷,這是春節、元夕過後最適合聚會出遊的一段時間。就算天公不作美,春雨綿綿中,人們也總能尋着一些風景優美的園子,吟詩交友,看明澈的春雨落在那翠綠殘紅間,襯着詩情畫意,在心儀的女子面前做足表現,不經意中,又會傳出一段段的感情佳話來。

這段時日里也是江寧諸多煙huā之地最為熱鬧的時節,秦淮風貌,金粉十里,當嚴冬過後,萬物復蘇,這也是最能帶動口碑的一段時間。以夫子廟、烏衣巷一帶的繁華為首,一家家的青樓楚館也正是此時江寧各種活動的中心,文人聚會,商賈宴客,官員迎送,離不了這凡塵俗世的十丈軟紅,也將此時這江寧風貌襯托得愈發引人起來。

南面童貫收回杭州之後,原本以為方臘作亂而受到影響的江南經濟也就再度回暖了。江寧之前受到的都是相對隱性的影響,此時杭州一帶的收回,雖說掌握着杭州一帶、江南一帶經濟體系的高層變化不多,但一些世家、巨商在這次亂局中畢竟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百廢待興之中,給了更多的人出頭的機會,新舊的更替反倒為原本的經濟體系注入了更多的活力,至少江寧一帶,南北來往的客商行人,因此反倒更加的多起來了。

寧毅倒並沒有再參與到這些事情里去。

一家人自江寧回來之後,最重要的事情,其實還是蘇檀兒的安胎養胎而已。杭州出事之後家中的諸多亂局。到得此時看來,其實已經如同跳樑小丑的騷動一般,當寧毅、蘇檀兒回來,大房這邊就已經在收復失地。當然,二方三〖房〗中仍舊會有認為“大家是一家人,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想法存在,這類人落在蘇愈手上,恐怕也不會有多少好果子吃。

對於這些事情,回家後的幾天里,首先是蘇伯庸已經開始動起來。隨後老太公蘇愈找家中一幫老人說話,整個蘇家的局勢由暗流涌動轉向雞飛狗跳,已經初步形成了後世宮鬥文的環境基礎。不過蘇檀兒並不參與其中,她已經九個月身孕了,最後一個月的安胎,就算想要多管多想,寧毅也是不許的。

至於寧毅,在此時自然再不參與到這類小事里。許多想要過來拜訪蘇檀兒的人,也都被他直接攔住打發了。他這一年間在杭州做的諸多事情,有蘇文定蘇文方的渲染。也有這次回家之後帶來的諸多關係,在許多人眼中,已經是分量難以估計的人了。

多數人是一年多以前就知道他十步一算的名聲的,烏家折在他手上,生生地去了一半的家當,看在旁人眼中就像是烏家挑釁蘇檀兒才逼得他出面,順手打斷了烏家的兩條腿,此時又說在杭州直面方臘等人,連方七佛石寶之類的也在他面前吃大虧......樁樁件件的事情,真正親見的不多。但現在也沒什麼人瞎懷疑了。

不過二十二歲的年輕人,此時看在旁人眼中,都感到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他的不管事配上那些名聲,也正合了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的說法。這種感覺。或許連蘇伯庸蘇愈都不一定有,蘇家目前,沒人想要閑得蛋疼地探他虛實,大家都明白這後果恐怕沒人受得了。

當然,無論寧毅如今給人的印象如何,只要有可能、有餘力,蘇伯庸都不可能讓他出面收拾這殘局。他畢竟是入贅蘇家,儘管他如今在蘇家的位置顯得微妙複雜,但既然他沒有說話,入贅的身份,最好就還是保持下去唄。事實上,家天下的時代,雖然說如今大家都覺得他很厲害,要真講起來,在自己家裡,也不可能真怕他或者畏懼他到什麼程度。

歷史之上,多少當大官的可以對政敵殘忍,可以心狠手辣,往往被自己家的潑皮折騰得沒有辦法。譬如你當了官,親戚過來投靠,你就必須養着他們,給他們吃,給他們一條出路,家中有人過來要錢,你就一定要給,給少了都不行,大家回去一宣揚,你就被萬人唾棄了,官當不了了。

也有許多想當清官的,自己兩袖清風,但顧不了家鄉人,家鄉的人就只覺得他小氣吝嗇數典忘祖,前面被政敵攻殲後面被家人出賣自己日子還過得緊巴巴......儒學發展,家天下發展上千年,總之就是這個樣子,各種關係各種牽扯。當了大官的人都不可能〖自〗由,寧毅厲害是厲害,自然沒人信他敢對家裡人動刀子,頂多大家別把他逼急了。贅婿總之還是贅婿。

另一方面,在寧毅夫婦回來之後,給了依附於蘇家的眾多商戶一針強心劑。薛家、烏家的動作也終於停了下來,他們已然佔了便宜,這時候倒是想要探一探寧毅等人虛實的。薛進也好、烏啟隆也好,稍微能攀上點關係的,都已經往蘇家這邊遞了好些帖子,邀請着寧毅參加宴會、詩會,種種名目。濮陽逸等人也藉著綺蘭的名頭幾次相邀,寧毅也通通拒絕了。

他這種誰的面子都不給的態度倒是讓蘇伯庸覺得有些可惜,對蘇檀兒說是不是濮陽逸這些人的邀約還是得赴一赴,在他看來,薛家烏家或許不用去理了,濮陽家的面子還是得給的。蘇檀兒卻也不願理會,只道:“爹爹,女兒在安胎呢,又說這些話給相公聽,他會生氣的。”

“但是......”明明是強勢的女兒,迎了個入贅的夫婿,現在這女兒倒是變得有些怕起夫君來,這種模樣,讓蘇伯庸也有些無奈了。

在回家的第二天,寧毅與蘇檀兒便宣布了小嬋正式過了門的消息,這是對小嬋在蘇家地位的正式宣告。寧毅作為贅婿身份,納了小嬋為小妾,是有些奇怪的,但基本也沒人提出異議來。在這邊的大房院子里。小嬋也頗為低調,與兩個姐妹的關係仍舊很好,平日里做的事情也沒有變太多,反正她們以往就是管事的丫鬟,此時頂多是月例銀子加了,在外面能狐假虎威一點,但小嬋反倒不在外面多管事了。她不想給寧毅添麻煩。

而在寧毅這邊,他有些刻意地不想讓這種妻妾的制度、差別在自家院子里體現太多。當然,蘇檀兒、小嬋心中是有規矩的,他不可能將這種規矩打破,但至少在最近這段時間裡,他對待小嬋,許多時候更像是妹妹而不像是小妾。這類情形有些微妙,蘇檀兒會覺得奇怪。暗暗揣摩夫君的心思,小嬋也會感到情況複雜,這是屬於三人之間的磨合期。最後會變成怎樣,自然還是難說的。

絕大部分時間,寧毅還是在家裡陪着蘇檀兒。聊天說話、行走散步、有時給她削些水果,或是陪她下上一兩局五子棋,她此時已經快要生孩子,腦力體力都不好消耗太多,寧毅有時也給她講些故事,或是躺在床上拿着話本小說念給她聽,有時候甚至也會輕輕哼上一兩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