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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相估量利弊,拱手道:“我定竭盡全力。”

單疏臨笑着,點了點頭:“此女我素來是按照太子的標準養着,舉止行為沒有半點不像,你可知道該怎麼辦?”

“我這就多派幾個丫鬟過來伺候着。”

單疏臨拎起呂徽的手,嘆氣:“不過待了三日,辭音的手就糙了不少。”

呂徽低頭,咬住他的手,幾近要咬出血來。

刑相汗顏:“日後不會了。刑南歌就是我府上的掌上明珠,就是我嫡親的閨女。”

單疏臨笑,沒有搭理他,將手從呂徽口中抽出來,瞧着上頭一排帶血牙印:“唯獨這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刑相立刻表態:“我定好好管教曼筠,不許她再胡鬧,下頭的丫鬟也不敢再衝撞。”

單疏臨滿意,點點頭:“你可以走了。”

刑相如見了鬼一般的趕緊離開了這裡。

將呂徽從自己腰上扒拉下來,單疏臨嘆氣,輕輕捏住她的臉,叫她鬆口。

“怎麼過了幾日,倒養成了小狗的性子?”

呂徽抹抹嘴,哼道:“黑心陰險爛子啟。”

單疏臨淺笑:“那你是什麼?紅心善良好辭音?”

聽出他話中的嘲諷之意,呂徽抹抹唇,歪頭倒下:“算了,我們誰都不是好東西。”

單疏臨不是,她也不是。

之前在望台上瞧見單疏臨和五皇子的時候,她心裡就已經有了主意。

聽聞她同皇后有四五分相像,在場都是人精般的人物,除了刑曼筠那個沒見過皇后的傻妞,在場人,尤其是天天和皇后處在一起的五皇子,是最可能認出她的人。

所以,她故意由着刑曼筠鬧她,甚至還不惜將她踢下樓閣,就是為了讓五皇子呂圩認出她來。

當然,能給單疏臨添麻煩是她的榮幸。

不過沒有想到,他反應如此之快,安頓下五皇子後又將刑相拉上了他的賊船。

五皇子絕對不會告訴皇后這件事情,若要問誰最想要扳倒皇后和太子,他就得算作其中一個。

也不知道埋在太子府後院的那些刺客里,有幾個是他的人。

“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給我選了個立場?”單疏臨指尖繞在她的頭髮上,低聲問道。

呂徽壓根就沒有給他留下半點退路。至此,他同皇后再不可能是一路人。

論算計,哪怕困於太子府十九年,也沒有磨滅她半點的權謀。有些東西,或許真的能夠與生俱來。

呂徽笑,笑聲中沒有太多情緒:“你不是說你是為我才為皇后心腹?我給你機會了。”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給我機會?”單疏臨問道。

呂徽笑:“如果你非要拜我,我倒也不覺得當不起。”

二人皆笑,各懷心思。

最後還是單疏臨開口:“起來罷,我帶你出去。”

呂徽沒有問他要去哪裡,只是由着他替自己換上長袍,束起長發。

男子裝扮。她再熟悉不過。

呂徽反倒是長舒了口氣。

事實上,比起礙腳的衣裙,她更喜歡這樣的長袍。看上去伶伶俐俐,方便行事。

單疏臨將一隻銀制面具扣在了她的臉上。

呂徽欲摘下,聽得單疏臨道:“戴好,不然不帶你去。”

那就不去好了。呂徽還要伸手去摘,聽得單疏臨又道:“長安街上有花燈。”

呂徽立刻不動了。

長安街上的花燈,呂徽聽單疏臨從小說到大,從來聽不厭。甚至於哪個攤子上有哪個攤主,賣的什麼東西,呂徽都喜歡聽單疏臨慢慢和她講。

這樣的事無巨細,在旁人看來或許無趣,但在呂徽心中卻是最好的事情。

每逢年節,長安街上會有富貴人家燃放煙花,呂徽便一個人在太子府城牆下瞧。

年節時,單疏臨是進不了太子府的。因為呂徽需要祭祖,替宮中皇帝皇后祈福,接過從宮裡賜下的菜,然後一個人面對皇宮慶賀,一個人用已經了涼掉的飯菜。

所以第二日,待到單疏臨可以進府時,就是呂徽覺得最快樂的時候。

他總有辦法瞞過外頭的守衛,藏着半塊已經硬掉的發糕,或者快化掉的糖人,來給呂徽講長安街上的故事。

其實每次說的東西都一樣,無非是新出了什麼燈,又有什麼樣顏色的煙火,或者哪個糖人捏得很好看。

每次呂徽聽他說,總覺得心裡快活得很,就像是自己親自去看過,親自看着手藝人捏着糖人。

每個孩子在年節的時候最高興,而呂徽最高興的時候就是在年節過後的第二日。

小的時候,單疏臨屢屢和她保證,總有一天他會帶着她去看長安街上的花燈。

可再大一些,他就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呂徽也沒有問。因為他們都知道,或許呂徽一輩子也出不了太子府,哪怕是死,她也只能死在那華麗的百畝田地里。

呂徽從來不覺得這是件絕望的事情,因為從她出生起,就滿滿當當的全是絕望。

她不是男子,註定不能像她母后盼望的那樣,承載住整個天下的盼望。而承載不住,就只好等着被毀滅的結局。

所以在呂徽站在長安街口,瞧着店鋪門前掛着的火紅燈籠的時候,她還是覺得不大相信。

“單疏臨?”呂徽問道。

她想要一個解釋。

單疏臨望着長安街上花燈正滿,稍彎唇角:“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帶你來看長安街的花燈。”

呂徽心口微微觸動,垂眸將嘴唇咬得發白。

她抬手,指着最外頭的一家店鋪,銀白面具下一對幽黑的眸子中終於有了光彩。

單疏臨笑,牽着她往店家去。

然而,坐在第五家店鋪的條凳上,他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

他看着呂徽極其認真地將碗里最後一點東西吃掉,打算拉着他往第六家店走的時候,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

呂徽當然能感受到他的變化。她想了想,問道:“單疏臨,你沒有銀子了么?”

單疏臨搖頭。

呂徽再想,實在想不到第二個理由才道:“那我們就去下一家。”

單疏臨看着長長街區數百家店鋪,神色複雜。然而呂徽已經扯着他進了店裡。

呂徽對店主道:“請把你們這裡的東西都取一份,銀子問我旁邊這個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