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呂徽向來早起。但今日明顯有人比她更早。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聽見外頭的喧鬧聲。

蒼蒼腫着兩隻眼睛,烏眼雞似的迎過來:“姑娘可要更衣?”

呂徽點頭。

蒼蒼便將衣服取來,要替她換上。

閉眼抬手,待到坐在梳妝台前,呂徽才發現今日她的衣服和昨天不同,是件藍底銀綉襦裙。

呂徽心想:有點像擺在自己書房裡的那個瓶子,就是顏色好像更亮一點。

蒼蒼從袖中取出一隻匣子,打開露出裡頭的頭飾:“姑娘,您挑一個?”

呂徽將它們從匣子裡頭取出來,一個個排在桌子上。都是翠藍色,同她身上這件衣服的顏色很像,也同她花房裡頭那隻翠翠翅膀上的藍羽很像。

呂徽看了看,挑了一隻最不像翠翠的簪子。它款式簡單,只有頂上一塊圓白玉石,旁邊裹着燒藍。

蒼蒼替她將頭髮束好,端着鏡子問道:“姑娘,您看可還行?”

呂徽只望了一眼,點點頭。

愈發像一隻瓶子了。

她開口問道:“這些東西,是每個人都有的么?”

蒼蒼手一頓,抬眸望她一眼,然後迅速低頭下去:“嗯,每個人都有。”

呂徽看上去似乎有點高興。她對蒼蒼道:“我還以為是單疏臨挑的,他就喜歡這種顏色,我的書房裡被他擺了許多這樣的瓶子。”

蒼蒼抿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於是呂徽得到了回答:這些東西,果然是單疏臨的布置。她佯裝不知,卻算不得太高興。

他為什麼要將自己扮成個瓶子?這又是什麼意思?

衣料自然比昨天那件要好太多,可是總覺得心下不舒坦。呂徽看着自己的裙子,抬腿踢了踢,又聽得外頭咋呼聲不絕,擰眉。

“外面叫喚的是刑曼筠?”

蒼蒼稍低頭:“蒹葭和白露不會放她進來。”

呂徽心下一抹瞭然。定是昨夜單疏臨吩咐過,不然她們不會這樣上進。

她站起身:“我想出去看看。”

蒼蒼讓出一步,並未阻攔。

外頭的果然是刑曼筠。她頭頂帶着帷帽,將整張臉蒙得嚴嚴實實,一絲縫也不留。

好端端的遮臉做什麼?

只聽得刑曼筠咯咯咬牙:“果然,我昨日還是打輕了。”

呂徽的臉,好的乾乾淨淨,連一點點紅也不曾有。

然後,她看見了呂徽身上的那件裙子。

刑曼筠幾乎尖叫出聲:“你為什麼會有這件裙子!”

呂徽眨眨眼:“我不可以有么?”

“你一個卑賤的庶女,憑什麼穿這件衣服!”刑曼筠氣的有些站不穩,抬手,扶在了旁邊紫蝶的身上。

呂徽點頭,心下明了:“原來你沒有。”

“你!”刑曼筠揚手,不防自己頭頂帷帽因為動作太大而被吹飛,露出一張面目全非的臉。

有勺子印,有被刀背拍腫的痕迹,還有似綠非綠苔蘚模樣的破口,叫人看着就很倒胃口。

呂徽沒有忍住,笑了出來:“真的,你是我見過長得最最丑的人。”

雖然她也就基本見過自己和單疏臨。嗯,還有這幾個丫鬟。

刑曼筠青腫的眼睛裡擠出兩行淚,滴落下來就成了綠色,呂徽不覺退後兩步,覺得那綠色很是礙眼。

已經有丫鬟將她的帷帽取來,替她戴好。看不見那張臉,讓呂徽覺得舒服了些。

“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刑曼筠戴好帷帽,覺得自己好了不少。

呂徽立着,覺得自己像是個立在書櫥上頭的花瓶。但是自己穿成這樣子刑曼筠覺得生氣,她就覺得快樂。

果然,刑曼筠又問道:“你這件衣服,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她語氣平和了不少,叫呂徽覺得沒意思。她想,她要是能讓她更生氣一點就好了。

所以她開口,淡淡道:“單疏臨給我的。”

刑曼筠旁邊的紫蝶忍不住痛呼一聲,原是刑曼筠的指甲嵌進了她的肉里。

如貝甲一般的指甲,嵌入肉中,帶起一絲嫣紅,刑曼筠只覺憤怒,不覺內疚。

她咬牙,幾近顫抖道:“你騙人!”

呂徽淡淡道:“我騙沒騙人,你現在不是很清楚?”

稍低頭,指着自己頭上簡單簪着的發簪,她道:“你看這個,也是單疏臨給我的。”

刑曼筠整個人都站不住了。她望着呂徽眉眼淡淡,氣得渾身的火氣都在往外頭冒。

呂徽想,她錯了,她今天應該學着昨日刑曼筠的樣子,將頭上打扮得像是瓶子里的插花,然後一樣一樣數給她聽。

沒準她現在能活活被自己氣死。

可惜了。呂徽輕輕嘆了口氣。她原本有機會的,要不然現在讓蒼蒼拿出來,重新戴上,她還可以氣刑曼筠一氣?

她正想要不要這樣做,聽見刑曼筠叫她。她便抬頭,不耐道:“作甚麼?”

“昨日的柴,你盡數劈完了?”

呂徽有些惱,冷聲:“劈完了,今天你還想繼續?”

聽她的意思,就是想要自己繼續昨天的事情。

“紫蝶,去搬一些柴來。”刑曼筠笑,命人將摺椅擺的遠了些。今日,她就不信這庶女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呂徽嘆。她不能總這樣聽刑曼筠的話,受制於人,可不大妙。今天她要自己砍柴,明天就要自己燒火,後天沒準就要自己當她的丫鬟。

只是她的畫像若傳出去......真叫人為難。

紫蝶沒走太久,回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她低聲對刑曼筠道:“姑娘,柴房裡的柴火全都不見了。”

“不見了?”刑曼筠用團扇掌風,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府上一點柴都沒有了?”

紫蝶點頭:“真的,姑娘,府上昨夜就一根柴也沒有了。”

“怎麼會......”刑曼筠擰眉。她環顧四周,瞧見院子裡頭的一口井,又有了主意。

“你,你去打水。”

刑曼筠指揮呂徽道:“將那個缸填滿,今天不填滿不許吃飯!”

呂徽看着她,嗤笑一聲。這個人,除了不吃飯就想不到別的懲罰。

她回頭,不許蒼蒼等人跟着自己,讓她們站在原地,自己走到井邊,俯身看了一眼。

因着是房裡的井,所以開的很深,井口窄小,井壁上很乾凈。

裡頭垂着一個桶,大抵是用那個裝水。

後頭刑曼筠催促:“你快點,照你這個速度,明天早上也別想用膳!”

比自己屋子後頭的駝鹿還吵。呂徽擰眉不悅,看着井下清澈水面倒映着自己的臉。

這口井,應當不會太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