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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的親生父親。但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喚他一聲爹。

呂徽想,雖說比起刑南歌,她父母都健在,但她和沒有父母毫無區別。

她沒有家。也不可能有家。

“說起來,朕和你的爹娘倒也算得上故交。”輕撫呂徽發端,奉正帝似陷入了對往昔的回憶,“不曾想竟還有個你,同朕的九皇子也差不多大了。”

呂徽順從跪在奉正帝腳邊,心中想的卻是其他的事情。

皇帝不可能無緣無故和她說這些。他提起這些事情的緣由是什麼?

“朕聽聞,前些年你一直在單府中?”奉正帝話題一轉,終於切入正題。

“是,陛下。”呂徽答道,半個字也沒有多說。

“在單子啟的照顧之下?”奉正帝又道。

“是,陛下。”呂徽答,仍舊是一點也沒多說。

“你可進過太子府?”奉正帝又道。

呂徽一凌,抬眸看向奉正帝,又迅速低下頭來。權衡利弊,半晌她才道:“曾在太子府中小住過。”

小住,究竟是多久,沒有人知道。

奉正帝笑,語氣愈發和緩:“你可見過太子?”

呂徽低聲,似有氣弱:“見過的。”

“他,如今可好?”奉正帝問道。

呂徽一怔,沒有想到他會問這樣一個問題。縱然想過千百種可能,呂徽也不會想到,奉正帝竟然關心太子是否安好。

或許有着刻意的情緒在,但哪怕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問,呂徽也瞬間覺得心中充盈了起來。

不過她面上仍舊平淡,隱隱帶着些不安:“殿下很好。”

奉正帝長嘆,道:“這個孩子,一人住在邊城,也實在太冷清了些,朕這個父皇,着實不稱職。”

一席話,叫呂徽心中委屈,卻不敢發泄。

她擔心這是一場試探,她擔心奉正帝是想要套出她的話。

“南歌,你替朕辦一件事。”奉正帝不待呂徽出聲,低聲道,摒退了包括高公公在內的侍從。

呂徽垂頭,應道:“陛下請講。”

“替朕關照些太子罷。”奉正帝道,從旁取了面令牌交到呂徽手中,“你可以定期進宮,給朕帶些消息。”

呂徽捏着那塊令牌,知道那是自由出入皇宮的金令。

“陛下......”呂徽雖極其想要那令,卻不敢也不能直接收下,“這......實在僭越,民女......”

“朕讓你拿着,你就拿着。”奉正帝擰眉,稍有不悅,“好了,你出宮去罷,記得朕交代你的事情。”

他擺出威嚴,呂徽心下才稍稍放心。

她起身,拜道:“陛下,南歌便先行離開。”

“去吧。”奉正帝道,“早些去尋呂太師,別叫他候你太久。”

呂徽應了句是,躬身退了出去。

她走後不久,高公公就從外頭進來,替奉正帝將桌子收拾乾淨。

奉正帝瞧着呂徽遠去,輕聲道:“太子快及冠了罷。”

高公公笑,低頭將案桌擦拭乾凈:“還有一載,陛下怎記起這個?”

“只是覺得,不該讓他一直在太子府了。”

凝神,奉正帝眼中有流光閃爍。他像是在思索着什麼,卻又像是什麼也沒有想。

“說起來,這個刑南歌真是單疏臨的一步妙棋。”

聲音逐漸飄遠,消失不見。

呂徽對皇帝的想法一無所知。她遇見了一個更麻煩的人。

皇后,梅宛之。

瞧着面前人盛裝華麗,呂徽大拜:“皇......”

“你起來。”皇后笑着將呂徽從地上攙起,“本宮聽聞呂太師收了你做了關門弟子?”

呂徽稍揚眉,抬頭微笑:“是。”

她既與皇后撕破臉皮,便也不打算同她太過客套。

況且,送自己進宮的陳公公還在身後,要是皇后對自己發難,他不會坐視不管。

“這樣說來,你倒成了本宮的師妹。”皇后笑着道,眼底里卻沒有半分笑容。

“民女不敢當。”呂徽道,“皇后娘娘金枝玉葉,南歌不敢攀附。”

“事實而已。”皇后冷哼,轉頭對身邊宮女道,“諶櫻,把阿埝抱來,給南歌姑娘瞧瞧。”

她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不像是叫宮人抱人,倒像是在念什麼詛咒。

呂徽只是笑,瞧着皇后身邊新換的宮女抱着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上前。

這是呂徽的親弟弟,也是她的催命符。

將那孩子抱在手中,呂徽瞧着他微紅的臉蛋,一抹恨意從眸中一閃而逝。

她明白皇后的意思。不過是想要噁心自己。

事實上她也做到了。呂徽甚至有想要將這個孩子貫在地上的衝動。

她對這個所謂的弟弟沒有半點喜歡。她瞧着他的那張臉,知道或許若干年後,他會與自己一般模樣。

或許他還會喚自己一聲兄長。

想到這個稱呼,呂徽收緊抱着呂埝的手,很想掐死他。

但她終究沒有這樣做。

她將呂埝還給諶櫻:“民女卑賤,誠惶誠恐。”

確認諶櫻接穩,呂徽才放手,退後三步:“娘娘若無事,南歌先行一步。”

她深呼吸一口氣,似乎又想起什麼,轉頭對皇后笑道:“對了,娘娘的宮禁幾時解了?南歌先恭賀娘娘。”

行禮,呂徽瞧見皇后的臉色陡然一變,便笑着離開,眼底的寒意卻不減。

噁心人就得先做好被噁心的準備。

想要叫她難過,那自己怎麼捨得不拖尊貴的皇后娘娘下水?

至於呂埝,她那個嫡親的弟弟啊......

呂徽笑,握緊了拳。既然她與呂埝只能活一人,那憑什麼她要將這個機會讓出去。

孩童無辜,難道她就有辜么?

陳公公將呂徽送至刑府門口就回宮復命去了。

回到自己院中,呂徽遠遠瞧見單疏臨站在門口,瞧她一眼便轉頭進屋。

沒有要同她打招呼的意思,也沒打算給她個解釋。

呂徽也懶得要解釋。她不待蒼蒼近前服侍,自己除了外衫進屋,將衣服掛在屏風上。轉過頭,瞧見單疏臨坐在桌前,桌上擺着一排香粉盒。

“過來。”單疏臨道。他看上去倒比昨天氣色好了不少,瞧着不像是被戳了一箭的樣子。

呂徽衡量,既然他現下心情不錯,那稍稍聽他一句話,倒也沒有什麼。

於是她順從坐在了單疏臨身旁,瞧着桌上盒子裡頭裝着的都不是普通香粉,而是各種類似顏料的粉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