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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埏和呂徽其他的幾個兄弟不同,這位三皇子,可是真真正正上過戰場的人。要是叫他發現自己,指不定他敢膽大妄為做出什麼事來。

況且,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豈不是對自己想殺就殺?

呂徽不忙動身,想着自己應該以一種怎樣的方式離開。

跑,是絕對跑不掉的。她和呂埏的速度實在相差太多,只要她敢站起身,呂埏定會捉她個現行。

而且忙忙亂亂反而引起懷疑。

不妥,不妥。

躲,是絕對躲不掉的。呂埏一寸寸的找過來,自己不動遲早會被他揪出來,那自己蹲在這裡,就成了個問題。

不用他逼供,躲着也是在承認偷聽呂埏說話的事實。

不妥,更不妥。

就在呂徽被逼無奈,打算解開褲子佯裝路人蹲在這裡出恭的時候,呂埏說話了:“你怎麼在這裡?”

聲音很遠,不是對呂徽說話。

呂徽慢慢轉頭,朝聲音處看去。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小沙彌站在了呂埏面前。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對呂埏道:“王爺,小僧來提醒您,時辰不早了。”

呂埏臉色微變,提腿離開,竟沒有問半分,也沒對沙彌有半分為難。

沙彌在隨他離開的時候,朝呂徽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叫呂徽覺得他知道自己藏身在這裡。

不過也僅一眼,整個院中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呂徽站起身,確認再沒有旁人,才轉頭打算離開。但她只動了一步,就停在了原處。

轉頭,她看見了院中的那口井。

呂埏分明從井中看見了什麼,只是,究竟會是什麼?

對於自己的這位三哥,呂徽有幾分了解。他絕不至於會出格到對一口井抱怨。他極有可能是在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而這種辦法,只能通過他的發泄得到答案。

答案,應該還在那口井中。

沒有猶豫太久,呂徽直接走到井邊,伸頭去看裡頭究竟有什麼變化。

只一眼,她的臉色倏地差了下去。

井水中,似乎用硃砂畫了幾個字。大而鮮紅:生殺予奪。

很簡單,裡面的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看不慣誰,殺掉便是。

而呂埏現在最看不慣的人,已經很明顯了。

單疏臨。

恐怕今日過後,呂埏就會開始動手。單疏臨現在正在籌備前往邊疆之事,稍有差池,罪名很大。

與戰爭相關,只要有錯處,都是要殺頭的營生。

呂徽將手背在身後,閉目良久。

既然對方已經打算動手,千防萬防,不如主動出擊。先動手的人,總是能夠掌握先機。

呂徽沉默許久,不知外頭蒼蒼心急如焚。

殿下已經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沒有出現,要是再晚一點,被主子發現恐怕要活活剝了自己。

當她瞧見呂徽從小路慢慢走出來的時候,長舒一口氣,迎上去道:“祖宗,您可回來了,您再不回來,我就要闖進去了。”

呂徽拍拍自己身上粘着的枯草,滿不在乎道:“不是有信號。”

她沒放出信號,怎麼會有問題。

“要是遇上個厲害角色,公子您確定你能放得出信號?”

此言一出,蒼蒼登時覺得自己的嘴實在太快,忙低頭不出聲。

呂徽卻知道她說的是實情。

要是真遇見什麼突髮狀況,自己還真應付不過來。

呂徽回到府上的時候,單疏臨已經回來。他看着呂徽,稍有不悅:“去哪裡了?”

呂徽將外衣除去,隨手搭在屏風上:“去了太子廟。”

即使她不說實話,單疏臨現在恐怕也已經知道了她的去向。

果然,單疏臨抬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聽說你遇見了呂埏?”

“他沒認出我。”呂徽道,坐在他身旁,“你最近和他有矛盾?”

單疏臨沒有否認:“他原本想要接手邊境帥權,被我橫插了一腳。”

然而呂徽和單疏臨心中都清楚,即使沒有單疏臨干涉,恐怕皇帝也不會再讓呂埏帶兵。

一來,姜國已經養出梅家這一大患,要是再出一個呂埏,皇上手中僅剩的兵權都一點不剩。

二來,皇帝還需要將呂埏留在京中,牽涉各方勢力。

所以,呂埏想要回到邊境,簡直是痴心妄想。

“恐怕不止這樣簡單罷。”呂徽仰頭,看向單疏臨,捕捉到他眼底略過的一抹不甘,一抹慌亂。

單疏臨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唯獨上回自己聽聞旁人將他身世拎出來時,瞧見過這樣的神色。

心下瞭然,呂徽明白,大抵是呂埏將他的身世擺出來大做文章了。

想到這裡,她抬手,撫上單疏臨側臉,低聲道:“去將臉上的裝卸了罷。”

單疏臨不解。

“聽話。”呂徽笑,“單疏臨,我聽說你曾是個戲子。”

單疏臨閉目,將眼底震動略去:“是。”

一句‘是’,或有恨,或有羞愧。這是單疏臨藏得最好的脆弱,也是他最不可迴避的話題。

只是旁人如此說,他尚且能夠一笑帶過。可呂徽這樣提及,只會叫他愈發難堪。

呂徽看着他手執軟帕將面上偽裝一點點卸去,瞧見他酷似他舞女母親的臉上,不知是哀是怒。

她張口道:“所以,這才是你真正的模樣。”

單疏臨不知她意,敏感的覺得這並不是個好話題。他難得陷入沉默,不想搭理呂徽的這席話。

“戲子,便是戲子。”

呂徽此言,叫單疏臨全身繃緊,臉色稍白。

“既是戲子,總該不留情。”呂徽冷笑。眸中微光在閃,情緒複雜盡數掩在其中。

“單疏臨,既然他們要說你是戲子,那日後,就讓他們提起你這個戲子,尚覺得不寒而慄。”

單疏臨猛然抬頭,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灼熱。

呂徽扭頭,避開他的熱烈:“世人嘲笑鄙夷又如何,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如今代表的是我太子府的臉面。”

“說你卑賤,豈不是在笑話我呂徽名不正?既是如此,那他也不必留在這世上。”

呂徽笑:“殺了他,乾淨些。”

目光平淡,與平時沒有什麼區別,呂徽臉色仍舊雪白,眸光卻有單疏臨從未見過的瘋狂。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臉上瞧見徹底的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