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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含在潞州城也呆了快一年的時間了。

初春離開京城時遍地野花開遍,轉眼之間就到了初冬時節。整個潞州城處處百花凋零,枝殘敗柳,一派蕭瑟。

原本她計劃十二月再啟程去綿州城與許柳舟匯合,一同過年,可她現在已有半個月沒收到她的信了。

她與許柳舟每隔八九天就會聯繫一次,但最近一次從綿州城送來的信卻是半個月前的。

許含這幾天一門心思地研究謝玙送過來的鋼琴,吃着紅燒獅子頭時才猛地想起竟有這麼久沒收到她那便宜娘親的“臭罵”。

兩城其實相隔並不遠,騎馬從潞州城出發,最多十三天時間就能到達綿州城,按理來說,十三天內收到她的來信都屬正常。

“小姐別擔心,如今已快到年關,夫人想必忙於政務一時忘記。”素琴見許含一直皺着眉頭盯着八天前許柳舟派人送來的信件,便不禁安慰道。

許含放下手中的信件,嘆了口氣:“也許吧,除了這個,我是在鬱悶另一件事。”

正在收拾床鋪的素景手下一頓,側着耳朵認真聽着她後頭的話。

“小姐還能憂心什麼事?”素琴奔至她身旁,將她手裡的信件好生地收起,“我看啊,只要有夫人在,小姐什麼事都不用擔心!”

“她在,我就有得擔心!”許含本想解釋,可對上素琴懵懵懂懂的眼睛時,頓時什麼都不想說了,索性一甩袖,站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朝身後的他倆扔下一句:“中午把飯送到書房來。”

“小姐!”素琴瞪着許含的背影,嘟囔道,“自從謝公子送了那什麼琴過來後,小姐就知道跟那什麼陳太熙一天到晚地呆在書房!”

素景直起身,透過窗子望出去,許含正和那個傳教士陳太熙說話,隨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書房。

這半個月以來,許含都在和他廝混。

雖說書房的門沒關,陳太熙又是西方斯洛國渡海而來的傳教士,與大焱國禮儀風俗都不一樣,可兩人畢竟一男一女,如此每日孤男寡女地守在一個書房中,太不妥當了。

“素景!”

素琴一個人說得口乾舌燥,一轉頭卻發現素景竟然站在窗前神遊天外,氣得不禁伸手推了他一把,誰知素景沒個防備,被他這一推,猛地摔倒在地。

“素景!你怎麼樣,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最近這是怎麼了?一個個的都跟丟了魂似的,小姐是,你也是!”素琴連忙將他從地上扶起,嘴裡卻忍不住一個勁兒地吐槽着。

素景不以為意,拂開他的手,說:“剩下的你整理,我去後院給蠶絲翻曬一下。”說完低着頭,滿腹心事地離開了屋子。

西院書房裡,許含斜靠在小榻上,手裡正拿着陳太熙昨晚修改好的鋼琴改進示意圖。當初陳太熙來到小院門外,聽到從小院傳出去的曲子時,頓時大喜過望,一進門就將許含抱了個滿懷。

就像他鄉遇故知一般,只一眼,陳太熙和許含就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知音!

陳太熙來自西方的一個鄰海小國——斯洛國,因着鄰海,所以航海技術相當發達。斯洛國有專門的傳教士組織,由國王安排,每年都會到各國游教,帶去自己國家的東西,再帶回自己國家所沒有的東西。

最讓許含嚮往的並非是斯洛國的異域風情,奇珍異寶,而是西方較為正常的“男女觀”。雖說也是女子為尊,可聽陳太熙講起來,斯洛國的男女地位平等,女子可以三夫四侍,男子若是有能力,照樣也能三妻四妾,一切只憑能力說話。

兩人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一直說了半個多月,從兩國發展史說到各自的理想信念,天南地北地扯個沒完,但兩人聊得最多的還是鋼琴。

陳太熙帶過來的鋼琴已經是算是比較落後的款式,據他所說,他離開斯洛國時,國內已有人改進了,正在試驗期。

大焱國坐海船到斯洛國至少需要半年時間,而且海上風雲變幻,隨時都有可能遭遇風暴導致沉船,因此想要去斯洛國見識最新款的鋼琴有些不大現實,所以兩人這幾天就湊在一起研究着動手改進一下眼前這架鋼琴。

“小含,這是我根據你昨天說的設計出來的制音器,不過我認為這個不太現實。”陳太熙指着紙上一處新添加的圖案用蹩腳的大焱國官話對許含說道。

現在這架鋼琴的觸鍵太重,這就導致高音音色太弱,針對這個問題,昨晚許含提出在後面加一個制音器,利用手動音拴使全部制音器離弦,這樣一來就能使鋼琴的音響效果更豐富,而且還能蒙上一種神秘的色彩。

只是手動音拴實在有些麻煩,因此陳太熙才會有剛才這麼一句。

“那能不能改成腳上控制?”許含緊皺着眉頭盯着那張用碳筆畫出的示意圖。

她之前曾彈過一架腳風琴,腳風琴與鋼琴同源,兩者有區別,但也有共同之處,若是能將手動音拴改成腳上控制,那麼陳太熙所提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腳?”陳太熙深邃如星辰大海的眸子滿是疑惑。

許含暗自搖頭,他那雙藍色的眼睛簡直太漂亮了!連她看着都忍不住着迷!

“你又盯着我發獃!”

陳太熙伸出手在她面前揮了揮,許含甩開他的手,翻了個白眼,說:“小熙,有沒有人誇過你的眼睛很迷人?”

陳太熙臉上一紅,他低着頭吱吱唔唔着,就是沒聽到從他嘴裡蹦出半個字。許含便笑眯眯地伸手在他那頭卷卷的頭髮上摸了摸,一邊暗自羨慕一邊嘆息地說:“算了算了,不逗你了,也不知道你臉皮到底是什麼做的,怎麼那麼愛臉紅!”

陳太熙正要說話,卻見她從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一支細細的碳筆,坐在小几邊上低下頭在他的設計圖上畫了起來。

兩人相處了半個月,彼此也都極有默契。陳太熙見她嘴裡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手底下飛快地畫著,便知曉她又陷入自己的世界裡了。

不知不覺中,時間過得飛快,待許含畫完最後一筆時,已到了午飯的時候了。

“小含,這樣真的可行嗎?”陳太熙從她手裡接過示意圖,只見她將制音器的控制桿改到了腳邊,不由得有些懷疑。這兩者離得也太遠了,用腳控制難道不會導致音色失調?

“可行不可行,下午就知道!”許含放下筆,懶懶地伸了個懶腰。

就當她眯着眼朝外看時,冷不丁地對上一道微冷的眼神。許含一驚,連懶腰都顧不得伸了,只震驚喊道:“娘!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