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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生崖即是現任摩詰天之王、陰素霓和陰素裳姐妹的生父。她抵達這裡時就覺得奇怪,摩詰天出動了四十萬精兵,卻沒有匹配相應的最高等戰力么?現在看來,不是人家沒來,而是懷柔上人貢獻了一把力氣。

“不。陰生崖沒有現身,來者是他的族兄陰生淵,以及摩詰天的另一位神境顏烈。”郎青面上顯出了凝重,“否則摩詰天大軍怎能一下從天隙直接壓到這裡來?幸好懷柔上人趕來,抵住了那兩大神境。他們不好在這裡動手,去了鳴沙河北部較量。”正因為懷柔上人將全副精力都放在對付兩個神境身上,分不出一絲給地面上的軍隊,他心中好幾個計策都不得施行。

奇凌堰再堅固,在幾個神境面前都顯得脆弱不堪。這幾個大能撞擊在一起爆發出來的力量,能直接將整個溢洪平原摧毀,因此不敢在這裡打鬥。

寧小閑也往北看了一眼。那三人離得太遠,在這裡望不見任何響動,她卻似能感覺到那一頭戰鬥的驚天動地。

就這麼三言兩語,寧小閑對懷柔上人的修為卻也有了更深的認識。她上一次遇見這位神境雖然尚稱從容,乃是因為她擅施巧計,即是長天所說的“輕薄討巧”,而自身能力還遠遠不足以窺視他的境界,因此並未覺出他有多麼了不起,橫豎自己夫君也是聲威震天的神境大能。今日聽到他以一人之力死死拖住摩詰天兩名神境,使西夜的地面上戰爭有希望、有轉機,這才由衷佩服。

直到她今日之修為,才知道這是何等艱難之舉。

所以她不來則已,既然已經身在中北戰場,就要為大局考慮,儘力為南贍部洲今後再多爭取一點主動權。

郎青望了晏聆雪一眼:“因此我們地面上的戰鬥,結束得越早越好。”

神境之間的戰鬥既然僵持不下,那麼對戰役起決定作用的還是地面上兩軍的對壘。這話顯然也是說給晏聆雪聽的,他希望自己妻子識大體、顧大局,少些意氣之爭。

晏聆雪也知道此時的郎青不會再縱容自己。她冷冷望向郎青:“你就這樣篤定她的法子一定能成?莫忘了烏頂山脈的天隙,事先根本無人算出。這方法豈非也是她提供給整個南贍部洲?”有一就有二,寧小閑如果連天隙都沒算準,怎知她這一回提供的辦法就一定有效?

時隔三百年,晏聆雪對她的厭惡之情果然一點兒都沒減褪。但是寧小閑垂眸淺笑,根本不打算辯解,因為她知道郎青一定要開口。

果然郎青沉聲道:“我意已決,夫人體諒。”

晏聆雪從他身邊站開一步,細聲細氣:“祝夫君旗開得勝。”

郎青苦笑道:“大水退後,還要麻煩夫人助我收拾殘局。”無論如何,鳴沙河倒灌平原是實實在在的洪澇災害,帶出來的後果有多嚴重,現在還無法估算。

目前奇凌城的作法,也只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他和寧小閑捅出來的簍子,卻要她來收拾殘局?晏聆雪腳步微微一頓,也沒發火,只是嗯了一聲,頭也不回走了。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滴水閣,郎青才嘆了口氣,想着晚些再去哄她,表面上卻要打起精神對寧小閑道:“風波堰,我這就去安排,奇凌城要拜託寧夫人了!”

寧小閑笑着點了點頭,忽然道:“你既然將我的來意說與她知,為何不幹脆說透?”若是全瞞着晏聆雪也就罷了,還能以軍機緊要為名。這樣半藏半掖着,明顯會惹怒她。寧小閑知道郎青也是善解風|情的人物,何況與晏聆雪做夫妻超過了三百年,對她的脾氣應該瞭若指掌才是,怎會如此不智?

這女子的觀察力,真是敏銳得近乎妖。郎青臉上的笑容斂起,顯出了兩分淡漠來:“那就是我的事了。寧夫人,請吧。”

寧小閑嘴角一勾,也不多言,快步而出。

郎青這才走出滴水閣,點了四位大將和一眾大能,重新進入密室商談布署。

滴水閣的門,重新又關了起來。

離開滴水閣,快步走回摘星樓,晏聆雪還覺得有些胸悶。

侍女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細問,立在一邊連呼吸也放輕。

這時天空一記驚雷閃過,將她家夫人秀麗無倫的面龐映得雪一般的白,那亮白中還隱隱透出一點青氣。

侍女不敢再看,趕緊低頭。

晏聆雪卻望着窗外澎湃的雨水、望着地面上狠厲的廝殺怔怔出神。

這三百年來,她似是過得愜意,丈夫疼愛、兒女繞膝,西夜與天凌閣在夫妻合力經營下蒸蒸日上,越發強大。

看起來,她似是活成了別人眼中的人生贏家,連她自己都險些這樣以為。三百年前經歷種種,好像都隨着時間推移而慢慢變淡。

直到今日,郎青給了她兜頭一記悶棍。

日夜陪在身側的枕邊人,原來一直將她當作了外人。

而她沉陷在自己的努力、付出、安心和愉悅中,對這個女人的厭惡像是都已經遺忘腦後。

然而,不是的。和三百年一樣,寧小閑每次出現,都會從她這裡奪走一點東西。她所有引以為傲的,最後是不是都要變成自以為是的笑話?

她當然也明白,在奇凌城得與失的大局面前,丈夫不會照顧她這一點點小情緒的。她再氣惱、再悲傷,也只會被認為是無理取鬧。

郎青不僅是她的夫君,也是整個西夜的宗主。

他的眼光,永遠優先放在天下大勢上,而不是身邊這個千嬌百媚的夫人。

這天下要做大事的男人,哪個會當真顧念兒女情長?

她之於他,不過是

“夫人”

或許是晏聆雪發獃的時間太長,立在一邊的侍女不得不出聲提醒她:“夫人,您快看窗外!”

她的聲音乾巴巴地,緊迫而惶急。

這可不尋常,晏聆雪對身邊人的一向要求都是從容、優雅而矜貴。因為出身名門和出身草芥,就應該涇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