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剛剛刀劈大地這一位的行動卻極度詭秘,當即自原地消失,再出現的時候,已經站到了沉淵背後!

他雖然高達八尺,沉淵進入鳴沙河以後體型再度放大,已經有數千丈長,這名蠻人站在他身畔,就好比站在一艘航母旁邊,真是渺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手中卻舉着一面圓形的鏡子,雨夜中也不曾沾濕分毫,它不像普通鏡面那樣明若秋水,反倒有亞光的質感,像是磨砂鏡面。

鏡子有斗笠那麼大,也幾乎是斗笠那麼圓,若非這位蠻族大聖遠高於普通人類,抱着這麼大一面鏡子在懷裡少說有兩分滑稽感。

而後,他就站到了沉淵的下風處。

由於徑流量巨大、河面寬闊,鳴沙河上常年有大風吹過,這位聖人境即是迎着風、站在沉淵的身後,並且由於這頭巨型怪物的身形實在太龐大,連帶着落在水面上影子也是黑乎乎一大片,只不過由於水面破碎,又受暴雨洗禮,所以水裡倒映着的沉淵影子也不成形狀,像是補撕扯成了萬千碎片。

於是他輕輕鬆鬆就站進了沉淵的陰影里,從頭到腳。

這個時候,他的同伴已經兩次險象環生,差點兒被沉淵從半空中抽下來,畢竟神境的怒氣可不是那麼好躲閃的。

天空恰好划過一道閃電,藍白交錯的強光將半邊夜幕照亮,也將沉淵的影子映在海面上,幾乎是從未有過的清晰。

這個時候,暗中潛藏這人才舉起鏡子,將鏡面對準了沉淵!

他迎着沉淵舉鏡,所有光亮都被巨怪擋去,因此鏡中只能映出一片漆黑。

那是沉淵的影子。

鏡子上,似乎有光芒一閃。

此時,參戰的仙人才發覺這面鏡子上方嵌有一個古怪的獸首作為裝飾。腦袋長得像食蟻獸,嘴部長着長管子。尋常生物都是兩隻眼睛,它卻足足生了五對,前後左右,再加個上邊兒,都在它的視線範圍之內。

一切不符合正常審美的物事,都容易被當作是怪誕和醜陋的,更何況這東西的瞳孔還被造成了金色,在夜色中都能閃着微弱的光。

多數蠻人大能都可以一眼認出鏡首的造型,就是沙度烈王都充當了東大門上的那個巨型獸首!

因此這根本不是南贍部洲的物種,而是天外世界最強大也最古怪的奇獸之一——捉影。

殖民天外世界的蠻人先輩,在捉影獸手中吃過大虧,後來付出高昂代價才將它殺死,首級掛去了沙度烈王都,而奇獸留下來的喉間一層軟膜則被煉成了這面奇特的鏡子,稱作“捉影鏡”。

沉淵黑沉沉的影子太過寬廣,終有那麼一小角覆蓋了鏡面。

下一瞬,原本籠罩了偌大一片水域的陰影忽然急劇收縮起來,就往鏡子里鑽,那情形就彷彿一塊黑布被人用力拽走,留下來的海面空空蕩蕩。

老沉淵的影子不見了。

任何生物站在自然光下,都會產生影子。這東西幾乎是從出生就跟住自己,直到入土為安之時,所以當它莫名消失,帶給旁觀者的感覺就是突兀、詭異之餘又有那麼一絲危險。

取而代之的,卻是聖人境手中的鏡面亮了起來,原本霧蒙蒙的亞光質感消失了,真正變得清明如水。

鏡子中央,有一團小小的黑影正在飄來盪去,似乎想要衝破鏡框的束縛,卻每次都以碰壁失敗告終。

若是細看它的形狀,當會發現這團黑影幾乎呈現完美的橢圓形,像個橄欖球,但前端卻伸出來十餘根細長的觸手,晃晃悠悠,正是沉淵的形狀。

再是沒見識的人也能一眼看明白,聖人境居然將沉淵的影子關到了這面鏡子里!

緊接着,他駢指如刀,在鏡中影子的觸手上輕輕一划——

影子顫動兩下,伏在奇凌堰頂上的沉淵就發出了一聲嘶吼。

他右邊第三根觸手,也就是對應鏡中被划過那一根,突然綻出了墨綠色的血光!

眾人猛地抬頭,發現這根粗過了桅船的觸手居然被划出來五丈寬一道創口,其深度至少有一丈,切面格外整齊,像是銳器所致。

誰都知道,那是聖人境的指甲划過了鏡中的沉淵影子。

這頭老怪物的體型龐大,因此傷口裡的血液幾乎將大堰周圍的河水都染成了最渾濁的顏色。

眾修仙者齊齊變色。

這頭沉淵的道行已達神境,才能在眾多混元境、聖人境的圍攻下揮灑自如、夷然不懼。見識淵博如郎青這般,更是在口中喃喃道出了它的名號:“東海神君!”

這赫然就是三百年前消失在中京的神境、東海神君虛泫!

沉淵這種生物一向存活於深海,繁衍又不興旺,陸地上的修仙者對它所知寥寥。三百年前虛泫大鬧中京,與撼天神君一戰之後就沒了下文,也曾引發過眾說紛紜,兩派主流觀點,一派認為他戰後另尋地方潛伏起來;一派認為他不敵巴蛇,被關入了那座著名的神魔獄,從此變作隱流的階下囚。但無論哪一派觀點都未得到印證,甚至沉淵一族也始終未給出直接的答案。

這一回天隙洞開,陸上的修仙者也尋求海妖的幫助,沉淵一族保持着沉默,並不呼應,誰能料到東海千萬妖族之首、東海神君今日居然悄悄出現在了內陸的戰場上?

神境的戰力有目共睹,這裡四十萬大軍,十餘混元境、兩大聖人境碰上虛泫,只能徒呼奈何。可是這回聖人境藉助一面小小的鏡子,居然就能將這一條連神器也破不開的觸手劃傷!

這就是奇獸捉影的天賦之力。

以它的身體製成的“捉影鏡”取義自“捕風捉影”,根本無需正面對決,只要暗地裡將敵人的影子攝入鏡中,百般折磨,現實里的敵人也會遭受同樣的痛苦!

身與影,本就是光與暗的雙生子,其間牽絆一生一世也割捨不斷,那是比父子、兄弟、夫妻還要穩固得多、堅定得多的關聯,卻又是世間萬千大道中的冷門,莫說是虛泫了,就連蠻祖都未必仔細研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