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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那時,哪怕她再悲傷難過,也不能掉一滴眼淚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恨恨道:“必定有人向皇甫銘告密,我要將她碎屍萬段,以慰七仔!”

她不說以慰七仔的在天之靈,因為皇甫銘手段太過狠毒,那一箭將七仔的神魂同樣引爆,此後真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了。

對她而言,七仔不僅是最忠誠的屬下,也是她西行路上的摯友。若沒有白色重明鳥盡心儘力地扶佐,那趟遙遠的旅程能不能走完?她不知道。

隨着她修為的越加提高,這一份患難與共的交情也顯得千金不易。所以,這個仇她一定要報!

長天低聲道:“你知道是誰?”

話音未落,她驀地抬頭:“必是晏聆雪!七仔說過,他在戰時飛過摘星樓,望見晏聆雪燒怨咒人偶,那上頭刻了我的名字!”

她的眼神從未這樣怒火中燒,長天皺眉:“你中了詛咒?”

寧小閑原本不信,現在卻不那麼篤定了。長天取出一物遞給她:“一試便知。”

這東西就是皇甫銘許久之前送給她的護身符。

長天唯恐這東西被皇甫銘用來追蹤寧小閑,因此後面還是接收過來放在自己身上了,如今剛好派上用場。

這東西剛和她肌膚接觸,表面就有光芒一閃而過。

緊接着,寧小閑後背上有一縷灰氣浮了起來,飛快向外逸出。

想逃?長天動了動手指,划出一片小小空間,將它定住不動。

寧小閑取一隻水晶葫蘆將它收了,這才咬着牙道:“果然是她!”若說她先前還有懷疑,此刻是確認無誤了。

長天將葫蘆提起來觀察好一會兒,才道:“你有神位在手,本不應受詛咒。”

他這樣說自有他的道理。要知道詛咒的本質是一種願力,的確不應該對神明生效的——神明收集到的信仰之力也是願力,質量好數量多,可以將多數詛咒都輕描淡寫地化解掉,除非下咒之人道行高深,可與之對抗。

她也覺得古怪:“這世上神通千奇百怪,說不準哪一種可以對我生效。”誰也說不準全南贍部洲有多少種神通異術,尤其在蠻人回歸以後。蠻族又是精於創造的種族,隔世三萬年,不知道發展出多少奇功異法。

長天提醒她:“這咒術有些奇怪,須仔細分辨。”

她點了點頭:“我會拿給都伏末看看。晏聆雪本身道行不深,想施展這等秘術,須有大能輔助。”說到這裡,銀牙咬得咯吱作響。晏聆雪能找來誰幫忙?當然就是神王了。“這女人竟為一己之妒恨而通敵,背叛郎青、背叛西夜,也背叛天下!我若能早早殺了她以絕後患,也不會給七仔招來殺身大禍!”

她悔不當初,為何自己修為精進之後就不將晏聆雪放在眼裡?她明知道這女人恨己入骨,卻笑罵由之,自以為鴻鵠不計燕雀之妒,自以為她傷不着自己半點皮毛……她還是小瞧了晏聆雪,最後的苦果卻要七仔代她吞下!

她真不該那般心慈手軟!

長天捧着她的俏面,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道:“此仇必報,我不攔你。然,你可認定她就是真正內奸?”

“必定是她……”

話未說完,長天就已打斷:“證據呢?”

晏聆雪前頭下詛,皇甫銘後腳殺到,這二者之間承上啟下,還需要證據嗎?可是寧小閑深深吸了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此事我會再核查!”

“好。”長天撫着她的秀髮,柔聲道,“如若是她,那都依你。”

寧小閑摟着他的腰,雖然止住抽泣,依舊淚水長流。七仔是隱流大將,也是二人西行路上夥伴,於公於私,他們都該為他討回公道。可是眼下大環境混亂,戰盟和西夜的關係微妙。兩家原本互相看不對眼,卻因為天隙的洞開而不得不勉強合作,尤其寧小閑助守奇凌城、開挖斗河,水淹烏頂山脈,終令這兩大勢力之間不再涇渭分明,而有了通力抵禦蠻族入侵的可能。

這種情況下,她若殺掉郎青的道侶,即是在這份脆弱的同盟協議上划下重重一刀。西夜承受不起這樣的奇恥大辱,雙方必定重新撕破臉,並且關係恐怕比之前還要惡劣百倍!

這些,長天都知道。

可他沒有勸她收手,沒有勸她為大局着想,而是義無反顧地表達了支持。他知道她和他、和烏謬這類人都不同。

寧小閑穩了穩心神,低聲道:“那麼戰盟……西夜……?”

她頭腦混亂,一時說不清楚,長天卻已知其意,輕輕搖頭:“有我。”

他是隱流之首、戰盟之長,答應了寧小閑的請求,就是公然拋棄好不容易拉攏的盟友,就是公然將西夜推到了自己的對立面去。這同樣意味着,在未來更加嚴酷的大戰中,戰盟很可能被其他宗派孤立,而隱流則很可能被戰盟內的其他盟友孤立。

這需要怎樣強大的道德擔當?

然而她是他的妻,他怎能看着她委屈,看着她悲慟而無動於衷?

這些,她都明白。

寧小閑把自己埋在他懷裡不肯抬頭,卻把他的瘦腰抱得更緊。

過了好一會兒,長天估計她情緒稍緩,才輕聲道:“你抱得再緊些,就可以為我止血了。”

她“啊”地一聲輕叫,才想起他身上有傷,趕緊抹了抹眼淚:“讓我看看。”也不等他抬手,自行掀了他的上衣,而後輕輕嘶了一聲:“該死,傷得這樣重!”

她這會兒近距離細看,才發現巴蛇傷在右腹,創口居然已經被神器沉浮鑿穿,她甚至都能看到裡面金色的骨骼……碎片!

更重要的是,巴蛇的骨骼、血液和肌肉當中都有淡淡的黑氣縈繞,並且拚命往深入鑽入,顯然神王留下的煞力還在興風作浪,阻止了傷口的癒合。

金色的血液不似先前那樣噴濺了,卻依舊絲絲縷縷流出,浸潤了地面的泥土。

“無妨,未傷及內臟。”長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皇甫銘也舒坦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