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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隊里的制毒和驗毒師,大家對她都比較信服,聞言停了下來,只有姓錢的漢子最急迫,一大口水已經喝進了肚子里。他姓錢名祿,今年不過二十多歲。此刻當然也是他駭得最厲害,連聲問:“怎麼了,這水有什麼問題?”

她捧水再次聞了聞,甚至還蘸了一點進嘴裡嘗了嘗,才沉聲道:“是彤雲果!有人將這果子熬熟之後取汁提純了,灑在了這小溪的上游,讓它順着溪水流下來!”

王越也通幾分丹道,聞言皺眉:“彤雲果火性極大,不是大補兼壯陽之物么?”許多男人對這種果子都不陌生,原因嘛,請自行理解。這玩意兒在藥行里也不便宜,一枚果子就要四兩大銀,用它來萃取汁液的人,也算是下了血本。

卻見“郝三娘”命令錢祿趕緊將水吐掉。這倒霉蛋花了小半刻鐘,差點連膽汁都吐出來了,“郝三娘”才掏出一支玉瓶,倒出丹藥讓錢祿服下,一邊解釋道:“這種果子確實是大補,但它一遇雄黃即成劇毒!中者在兩刻鐘內就會發作,先是腹痛如絞,隨後渾身抽搐,即使服了解毒丹,也要一個時辰之後才能解開。”

雄黃!幾個人都變了臉色,大家進了這秘境之後都要服用驅蟲和驅蛇的藥物,其中重要的成分就是雄黃。這下毒的人極有巧思,將彤雲果汁下在溪水裡,這東西本身又不是毒藥,什麼試毒手段都試不出來。但是舀了這水來喝的人,實打實地就會中了毒。兩刻鐘後,這下毒的人走出來撿便宜就好了。

錢祿更是擔心。“郝三娘”對他搖了搖頭:“別怕,我這葯可以解你之毒。”

就在這時,身後的龐海嘬唇“噓”了一聲,這動作代表的涵義只有一個——有人靠近了!

他們還沒有傻到全站一塊兒去讓人一鍋端了,所以五人迅速分散在這片小小的場地里,寧小閑站得最靠後。果然他們才剛站定,前方林子里就鑽出來一群人。

“龐老大,好久不見!”為首一名大漢見到龐海,緊繃的面容頓時放鬆下來。

龐海卻是愕了兩息,最後沉聲道:“凌榮南,原來是你!”話語中帶着怒氣,伸手自腰間拔出武器。其他幾人見老大要動手了,也紛紛擺出了應敵的姿勢。

凌榮南一怔,奇道:“你這是作甚?咱哥倆好多年沒見,一打了照面,你就給我上這菜?”

龐海厲聲道:“少裝蒜,這水裡的毒,就是你下的吧?”

凌榮南面色終於變了:“你也知道這水裡有毒?你隊里有人喝了?”

“少廢話!你這是在拖延時間等着我們毒發么?”龐海懶得再說,挽了個劍花就準備上前,卻見對方雙手急擺:“別打,別打,別著急!我讓你看個人,你就明白了!”

凌榮南手下有四人,此時就有同伴攙扶了一個人出來。這人臉色黑紫、渾身打擺、嘴邊流出白色涎水來,已經人事不省,顯然就中了毒!

龐海衝著“郝三娘”打了個眼色,她上前幾步,翻看了這人的臉色,隨後道:“他確實中毒了!”

對方隊伍中也有受害者。龐海等人的面色終於平緩了些,就聽凌榮南急聲道:“我們剛從西邊往東走,這是我們的斥候,回來報前面有溪水,然後就倒下了。估計他在這溪里先喝了點兒水。奇怪的是,我們驗了溪水,並未發現毒素。”

“可知是何人下手?”

“我已派人去上游查了,估計很快即回。”他看了看龐海的小隊,“你們沒人喝過水吧?”

龐海心念一動,否認道:“不曾!”

“那就好。”凌榮南似是長吁一口氣,正色道,“我們喂他吃了藥丸,但一直不見效。看來這毒不好解!”

龐海道:“下藥之人,將彤雲果的汁液下在了溪水裡,這東西一遇上雄黃會變成劇毒了。”

“可有解法?”

龐海掃了寧小閑一眼。她知道領隊這是要自己去解毒了,心裡暗嘆一聲。若是在雲虎商隊里,鄧浩必定將此事一手扛下,絕對不會讓她自己出面的。這樣臨時組建起來的小團隊,果然說到底還是明哲保身,她今日才進這秘境就救了隊里兩條人命,這龐海居然還不記着她的好處,可見這人也非善類。

她這一走出來,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若針扎。這其中有多少人看她礙眼?她不知道。

既已暴露了自己,她也不多說話,倒了一粒藥丸放進傷員嘴裡:“好了。他中毒太深,須一個時辰後才能醒來。”其實兩刻鐘之後,毒素即解,但她刻意說多了一半時間。

扶着傷員的那人,聞言如釋重負。他被傷員擋住,臉部表情很隱晦,只有她看清楚了,心裡不禁想:“這人為什麼寬心,是因為傷員會醒來,還是因為傷員醒來的時間足夠晚?”

凌榮南似是對她的藥丸很有信心,也不再多問,轉頭徑直道:“龐老大,人多力量大,後面我們一起找吧。今回第一件寶物出現得太快了,我們聯合去找,哪怕錢分少些,好過最後毛都撈不着一根!”

龐海正沉吟間,叢林里又傳出一陣騷動,卻是凌榮南派去上游的人回來了,手裡綁着一名男子。“凌隊,我們在上游包抄,打死了這個傢伙,另外兩個人跑了!”

凌榮南一看,這男子背心被刺了一劍,已經氣絕身亡,忍不住怒道:“怎不留活口,咱還有兄弟等着解藥救人!”

“他跑得太快,我們追不上,眼見他要躲進叢林了,我擲出劍去,哪曉得那麼巧,恰好扎在他背心上!”一人訕訕道。凌榮南怒極,抬手將他打了個趔趄。

龐海笑道:“少怒,我們三娘的解毒丹素有神效,解開這毒藥應該不成問題。”有了這一會兒功夫作緩衝,他也想清楚了,“那就一起走吧,若能找到兩件寶物最好!”

凌榮南大喜:“正該如此。”

兩人商議了一下,凌榮南的隊伍自西向東行,什麼也沒有找到——這倒是可信的,若他有所發現,玉磬第二聲早已該在西邊響起——所以大家也不浪費功夫了,折轉方向往東而去。

這方向卻正合寧小閑之意,但跟着這一大幫人進行地毯式搜尋實在太慢了,她還是必須先行離開。

秘境之中能找到不懷惡意的夥伴太難得了,龐海和凌榮南是舊識,這一路走下來倒是有說有笑。他們手下兩幫人走在一起,相互之間卻是沉默的,畢竟今天之前還不認得。

寧小閑扮成郝菁,跟着大部隊悶頭走了一會兒,眼光掃過路邊的一株枯木,心裡大喜:“機會來了!”從懷中取出工具,快步走向枯木。

龐海隊伍的人對她的舉動並不吃驚,郝三娘是制毒的高手,找到些有用的毒物,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棵樹已經枯死好久了,在這潮濕的環境里,連樹榦都已經發黑,若非她眼力極好,還真不易看到枯樹的身側緊緊附着一株黑色的小草。

這株小草只有中指長短,葉柄很長,柄前端分出四根羽軸,每一根羽軸上生着兩排長橢圓形的小羽片,長得極像華夏的含羞草,但是整株小草都是濃墨般的顏色,連一絲光線都不反射。

這東西怎麼會生長在這裡?

這時,凌榮南的隊伍里卻閃出一人,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滿面笑容,走近才問道:“郝三娘?這是什麼植物?”

寧小閑心中鬱悶,這人明顯就是被派來盯她的梢。所謂槍打出頭鳥,剛才龐海將她推出人前露了一手,對方就盯上了自己。若無剛才那事,現在想溜就方便多了。

“腐心草。”她端詳着這株小草,盡職盡責地扮演好寡言少語的郝三娘,“食後爛心爛肚而死。”

這人明顯怔忡了:“那你還……?”旋即想起這女子是用毒的高手,不由得退了一步。

“可製成腐心散,是很好的毒藥。”她說著,抬起臉沖這人露齒一笑。

郝三娘本人面相寡薄,顴骨又高,看着就很陰沉。現在她就站在這可怕的毒草旁邊,這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更添三分陰森。

這人心裡也有些打鼓,趕緊咳了聲道:“三娘,趕緊挖了這草吧,他們前頭快走遠了。”

她原本想將這嚇走的,誰知他這麼盡忠職守。那好吧,姐姐相信你下了黃泉也會是個本分盡責的鬼差。

“有那麼簡單?這東西,誰的皮膚碰着了都會中毒!”她啞着嗓音道,隨後從懷中取出一柄小小的玉刀,將毒草附近的泥土一點一點清理乾淨。挖取許多奇花異草,包括這腐心草在內,確實不可以使用金屬器物。她平時最樂意做的就是拿獠牙一揮而就,可是現在,她哪裡願意露出這對武器來?只好取出備用的玉刀。

她有意拖延時間,這動作真是又慢又精細,直把旁邊這男人急個半死。但人的心理上便是這樣,對有毒的人和東西總有幾分忌憚,因此也不敢出聲催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