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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晌,寧小閑才輕輕道:“這都只是資料而已,你推斷皇甫家族……”

她想問汨羅,他自行推斷的皇甫家族的秘密是什麼,不過話只問出了一半就住口了。因為她發現,汨羅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

她側頭去看,發現這位奉天府的新任府主,居然以手支頤,倚在屋裡的硬木榻上睡著了。屋外的涼風拂動他的紫金長袍,令他的身影看起來有幾分孤寂和疲憊。那張毫無瑕疵的面龐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已經收起,反而顯出微微的孩子氣。

什麼意思,我這裡的陳列擺設很像家庭旅館么?她心裡嘀咕一句,卻終是不忍心吵醒他,只從儲物袋裡『摸』了一卷書,攤開來、沉進去。長天閉關之後,她就將他平時愛看的書都放進儲物袋裡,閑暇時拿出來她喜歡讀他看過的書,這會讓她覺得,長天在書中與她輕聲交談。

隱衛們自有打發時間的辦法。而沒有她的吩咐,侍女也不敢進來,這座精舍一時沉入了極度的安靜,只有屋外時常傳來風兒吹過秋樹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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汨羅緩緩睜開眼,看到對面的姑娘蜷在鋪了軟墊的椅中,全神貫注地翻着書卷,頭也不抬。

她一手支着下巴,袖口滑落下來,『露』出一截藕臂,在明珠燈盞的照亮下更顯雪膩。幾個月不見,她的下巴更尖,臉龐似乎更精緻了些,眉眼間也帶上些淡淡的慵懶。大概是在隱流里掌控了些權力的緣故,她身上也帶出淡淡的貴氣。

這個女人,和他最初所見,已是大不相同了。她坐在那裡像懶散又安靜的貓咪,一身的冷清。卻出奇地令他想伸手去撫摩。寧小閑御神錄535

華燈已上,屋外天『色』暗沉,竟已到了夜裡。曉風吹拂。撩得她秀髮間紅玉珊瑚簪子上的流蘇,隨着幾縷垂下的青絲輕輕晃動。

他盯得有些久了。寧小閑若有所感,一抬眼就望進了他的紅玉眸底深處。

“你醒了?”這人睡醒也不說話的,就這樣直勾勾盯住她?

汨羅懶洋洋道:“我睡了多久?”原本清朗淙淙的聲音帶上幾分剛剛蘇醒的喑啞,真是腐女最愛。

她望了望屋角的漏刻:“不久,大約兩個時辰。你還要再睡會兒不?”

“不必了。兩個時辰已是足夠。”他坐直,伸了個懶腰,渾身上下發出一陣輕微的爆栗聲,這才舒服地嘆了口氣。“真是許久不曾有這般好睡了。”

“你上次睡覺,是什麼時候?”

“我想想。”他『露』齒一笑:“大概是半年多前吧?”

她忍不住覷了他一眼。修鍊有成的大妖和修士,只有到了疲憊至極的時候才會陷入沉睡,這是身體自行啟動的防衛機制。世人都只看到汨羅繼承了府主大位之後身為贏家的亮麗光鮮,卻不知道他從那時起,幾乎就一天也沒合過眼。他有堆積如山的事務,和詭譎多變的局面要處理。

突然覺得這『騷』狐狸還蠻可憐的。

汨羅深深凝視她,似要望進她眼底:“你可是在同情我?”他在自己的華屋香榻都不能安然入睡,為何只是坐在這裡,就神思睏乏。覺得黑甜鄉在招手?這與屋內的溫暖無關、與屋角的熏香也無關,只是靜靜地坐在椅上那個人兒,莫名地讓他感覺到心安。

“我吃飽了撐的。同情你?你現在可是炙手可熱的大紅人,奉天府大權在握的新府主。凡事有得必有失。”寧小閑聳了聳肩,笑得促狹,“想睡便再睡會兒,不用硬挺。昔年你被慶忌追殺時,在我面前可沒少趴。”

昔年他身負重傷逃至烏馱城,是寧小閑救了他。當時汨羅就在齊胖子家的軟榻上養傷,日日昏沉,的確是在她面前沒少睡著了。或許有了前鑒。知道她絕不會出手害他,才能睡得這樣香甜吧?不過那時他是狐狸之身。而現在卻是人形出現,莫名地不想在她眼前顯出脆弱。

“當真不必。”他站了起來。那種深沉的疲憊感果然不見了。畢竟是修為深厚的大妖怪,只需要很短時間的睡眠,就能將疲勞盡復。她這般坐着看他,才發現汨羅的身量也很高,充其量只比長天矮上一點點罷了。

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汨羅直直地看着她,突然向她走了過來。寧小閑御神錄535

一步,兩步。

隨後他放慢步伐,在她面前三尺之處停了下來。前方是一道神力布成的氣牆,柔和但堅決地將他擋在了外面。

“怎地和我這樣生分了?”

寧小閑嘴角一撇:“有話只管說就是,我聽得見。”

他微微勾起唇,笑得邪氣:“這距離太遠了,說話不方便。”抬起腿,又向前踏了一步。

寧小閑頓時感覺到壓力大增。她用神力凝成的氣牆,在汨羅的緊『逼』下晃動起來,像是隨時可以被戳破的肥皂泡。

看來,汨羅果然從前任老府主那裡繼承了一大筆遺產,並且適應良好。他以前的修為,可絕沒有這樣精深。

他再走一步就到她跟前了。寧小閑不得不站了起來,警覺地看他:“你做什麼?”他離得這麼近,入侵了安全距離,令她很不自在。

“寧小閑。”汨羅微微低頭俯視着她,眸『色』如同最紅艷的寶石熠熠生輝,“到我身邊來吧。”

她吃了一驚,不悅地皺眉:“我說過了,我有……”

“無論他有什麼,我都能給你更好的。”汨羅打斷她,“我不知道你和巴蛇神君定過什麼契約,不過無論你們所圖的是什麼,明顯都已失敗。你不應再被那個契約所束縛。”他的聲音低沉、『性』|感,並且自信,“你該自由了。到我身邊來吧,我不信你不曾對我動心。”

她身邊的空氣,似乎都灼熱了。老實說,被汨羅這樣盯住。哪個女子都會感覺亞力山大的。

見她紅唇微張,隱在裡面一點點濕濡誘得他心癢難熬。想起上次親吻她體會到的柔滑,他心中一『盪』。忍不住低頭去親。

這個動作只做到一半就停住了,因為寧小閑袖中已經滑出了匕首獠牙。正頂在他胸口位置。紫金袍子並不厚實,他都能感覺到刃尖上傳來的冰寒。

“眼觀手勿動,汨羅大人!”她眼中已經帶上了怒氣。

她的俏面上寫着薄怒和不以為然。汨羅微微一笑,竟然不管抵在自己心口上的匕首,依舊俯身去覆她的唇。這動作是將自己心臟喂入獠牙的尖刃。以她這武器的鋒銳,汨羅的身體強度抵受不住,非被戳個透心涼不可。

寧小閑一驚,下意識地收回獠牙。汨羅原本伸手去抓她胳膊。手指才碰着她的衣料,寧小閑比他更快一步,身形閃動,已經『盪』開到三尺之外了。他這一下親了個空,卻保持着俯身的姿勢。

她面覆寒霜,冷冷道:“天『色』不早了,府主你該回去了。”

汨羅盯着她,緩緩站直身體,突然笑道:“寧小閑,我當真不能令你心動么?”

她沒好氣道:“我有喜歡的人兒了。你再好也不是我的。再說,你這種有『婦』之夫,有資格說這種話么?”

汨羅一雙紅眸眯起:“我?有『婦』之夫?”

“你不是和金滿意訂了終身么?”

“訂婚而已。我和濟世樓還有許多事情要談。”汨羅淡淡道。“我與金滿意的訂婚,不過因為與濟世樓互有應求罷了。她明白,我也明白。”

“所以,你就想在外頭拈花惹草?”她皮笑肉不笑,“敬謝不敏,你找別人去吧。”

他抿了抿唇,眼中饒富興味:“所以,你是在生氣我與金滿意訂了婚,還想找你為伴侶?”

她沉下臉。直截了當道:“我說得很清楚了,我有心上人了。此生除了他。我誰都不要!”

汨羅居然不生氣,只是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搖頭道:“你年紀不大,不明白對於我輩這等壽命悠長的人來說,情愛一物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你此刻的想法,再過一百年、一千年,早就不復存在;你緊要的人,再過這麼長的時間,也未必會喜歡你了。”

寧小閑聽得心頭沒來由一疼,卻冷冷道:“那就先過上一百年、一千年再說。”

汨羅見她眼底凝出了冰寒,知道這話大概戳中了她痛處,心裡微微不忍,也不再出言傷她,只笑了笑,轉移話題道:“聽說昨日你和金滿意吵了起來,又輕|薄了她?”

輕|薄?寧小閑一呆,果然轉移了注意力,面『色』微微一紅:“不過是『摸』了她的臉,我和她同是女子,談得上輕薄么?”說到底,金滿意是面前這人的未婚妻,她去捏人家臉蛋的事被正主兒知道了,還是有三分赧然。不過,死狐狸連這等事都知道,他的眼線可真能耐。

汨羅正『色』道:“我既和她訂了親,怎能坐視這種事發生?下次你再想輕薄她,只管沖我來好了。”

果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寧小閑突然沖他嫣然一笑。

她板著臉這麼久了,突然破冰展顏,汨羅都為之一愕,哪知她笑得最歡的時候,袖中一動,獠牙已經電『射』而出,直取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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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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