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夏晚看着眼前的招牌，是一家叫做“歇歇腳”的酒吧，粉藍色的燈光打出明亮的光暈，映亮了夏晚淡漠的眼眸，她皺了皺眉頭，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酒吧里很是嘈雜，燈光都是曖昧的粉紅色，遊走在她纖弱的身軀上，搖滾樂的聲音在耳邊一聲聲地炸開，讓她覺得十分地不舒服。閃光燈在眼前一下又一下地閃爍着，刺得她的眼睛有點脹痛，卻還是執意地在擁擠的人群中尋找方彬的身影。

她一邊說著抱歉一邊艱難地踮着腳望着閃耀的舞台。

四周的人紛紛望着這個戴着面具的女人，有好奇，有驚訝，也有淡淡的輕蔑。

說不定是哪個毀了容的醜女呢！

“美女，和我一起跳舞怎麼樣啊？”不安分的手觸碰上她的面具，想要揭下來，“別這麼冷冰冰嘛！讓我來看看，你長得什麼樣？”

“滾開。”她淡淡道。

當夏晚第三次嫌惡地拍開前來找自己搭訕的小混混的手，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要是敢碰她，我廢了你……”

夏晚回過頭，就看見方彬醉得一塌糊塗的樣子，白色的衣襟也被啤酒酒液暈染成淡淡的黃色，看上去邋遢不堪，明明拳腳都是軟的，卻還是將那個小混混嚇得臉色發白。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真是個紙老虎。

夏晚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個小混混變成了熊貓眼，狼狽不堪地跑開，方彬回過頭對着她笑了：“嘿嘿……夏晚，我把欺負你的人趕跑了……你別害怕。”

她注意到他暈乎乎的醉態，微微皺起了眉頭：“怎麼回事？你怎麼喝得這麼多？”

“哪有？就一點點……”方彬口齒不清地說著，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著十分短小的長度，渾濁的酒氣噴在夏晚的臉上，她皺着眉頭屏住呼吸，向後退了一步，“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帶你回家。”

“好。”方彬迷迷糊糊地說著，夏晚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步一步艱難地扶着他走出了酒吧。

好不容易地到了家，夏晚打開了燈，讓方彬躺在沙發上，自己跑去鎖門。

“哇！”方彬突然叫了一聲，頭往下一歪，吐得滿地板都是，伴隨着惡臭的散發，夏晚捂住鼻子，神色微微一僵，卻還是耐着性子將地上的狼藉處理乾淨。

她現在真的很不舒服。

她有輕微的潔癖，但還是竭力忍住了內心的不悅，將那一片臟污收拾乾淨，又拚命地往上面灑着消毒水，在房間里噴着空氣清新劑。

“方彬，醒醒。”夏晚推推躺在沙發上不省人事的男子，發現根本沒有用處，就只好吃力地將他攬向自己，跌跌撞撞帶着他上了樓，進了卧室。

“好了，你現在先睡覺，睡一覺就好了。”夏晚輕聲道，把他放在床上，用熱毛巾擦乾淨他的臉，鞋子也耐心地為他脫下，細心地替他蓋好被子，轉身離開，“我去幫你煮醒酒湯。”

夏晚看了一眼正沉沉睡着的方彬，低聲嘆了一口氣，走向了廚房。

她不知道方彬到底怎麼了。

平常他不會喝的這麼爛醉如泥的。

淺綠色的瓷碗躺着一勺碧綠的茶葉，清水注入其中散發出騰騰熱氣，隨之瀰漫開來的就是茶葉的清香，夏晚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走向卧室，還是有點微燙，但還是可以入口的。

夏晚將方彬扶起來，把碗遞到他的唇邊：“快喝吧。”

方彬抬頭看了她一眼，低下眼睛慢慢地喝完，夏晚確定他現在已經乾乾淨淨後準備轉身離開，方彬卻突然起身抱住了她，聲音帶着淡淡的蠱惑：“夏晚……”

他吐着濃濃的酒氣，抱得那樣緊，手指間熾熱的溫度，還有那樣親昵的稱呼都讓夏晚覺得不適應，她皺起眉頭：“怎麼了？”

“你今天見到東東了，你今天見到顧城淵了，我好擔心，我好害怕。”他的聲音里還帶着一點細微的顫音，像是在哭一樣。

“我沒事。”夏晚低聲安撫道，“我今天只是和東東玩了一會，和顧城淵什麼也沒發生，你別擔心了。”她的神情很平靜，“好了，快睡吧。”

她正準備再說些什麼，方彬就突然用力將她的身體擺正，向著她緊閉的粉唇輕輕地施加下壓力。

他的眼淚溫熱地落在她的下巴上，只是蜻蜓點水一般的淺淺的一個吻，夏晚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突然意識到了這件事，她用力地推開他，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

方彬被推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方彬的臉有些紅，卻沒有腫起來，夏晚下手並不重，卻剛剛好將他的臉打得歪到一邊。

“你就想告訴我這件事？”夏晚開口，聲音有些嘶啞，像是遲暮之年的老人一般。

“今天是東東過生日，我想盡一個母親的責任，你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夏晚愣愣地問，眉頭死死地鎖着，“然後你就這麼任性地讓我回來陪你？就為了做這件事情？”

“方彬，你太自私了！”夏晚冷冷地瞥他一眼。

“夏晚，你聽我解釋……”方彬拉住她，卻被夏晚用力甩開，她站直了身子，惱羞成怒道：“你放開我！

“夏晚，我喜歡你。”方彬突然獃獃地開口，眼睛不知道望着哪裡，“我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你。我願意用我這一生來守護你。”

“我不介意你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帶着東東。”--

方彬看着夏晚纖細的背影，聲音很輕地開口，他的眼裡充滿了柔情，“我會把東東當成親生兒子看待，給他他想要的一切，我會和東東相處得很好，我相信我會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你是一個很好的母親，東東會成為我們的驕傲，我們會是很幸福美滿的家庭。”

他對未來的想象太過美好了。

他從來不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方彬，你醉了！”夏晚淡淡道，轉身就離開了方彬的卧室。

夏晚見天色已晚，簡單地洗漱後，為了避免方彬大半夜發酒瘋跑出去，便在客廳睡下。

她想起這麼多年，方彬對自己的好，他為了方便照顧保護自己，執意讓夏晚搬到自己家中，照顧她的生活起居，給她做飯，關心她呵護她，幫助她，讓她從陰影里站起來，她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哥哥，敬重他尊重他體諒他。那麼多的好，她全都記在了心裡，再也無法忘記。

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不愛的人的滿腔深情。

她甚至有些害怕這綿綿不斷的深情。

拒絕嗎？她，可以拒絕嗎？

可是她害怕看到方彬的那雙眼睛，慘痛的，無奈的，濕淋淋的，一遍一遍訴說著自己的心事。

她對方彬的愛，像是對待親人，而不是那種親密的戀人。她愛他，卻不是出於想要和他擁有一段新的甜蜜戀情，也不是想要和他一起創造一個屬於他們的愛的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