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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姬宋已召三桓入宮議事,我們不等確切消息了嗎?”

馬車行在林蔭道下,車上,慶忌坐在柔軟舒適的褥墊上,前邊英淘駕馭着馬車。雖說騎馬更快些,但是長途奔跑太過辛苦,這回程兩人就不必騎馬而行了。

慶忌道:“不必了,議定下來,怎麼也得三兩日功夫。如果季孫意如還是辦不成此事,我留在曲阜也沒有用處。不過依我看來,成功的希望至少有七成,魯國沒有君主時,三桓互別苗頭,季孫意如想要三桓合力發兵去他的封邑除盜,那是絕不可能的,季孫意如奈何不了他們。

然而現在他們頭上多了一位君主,雖然這位君主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畢竟是名義上的魯國君主,又是剛剛登基,三桓一向與忠臣義士自居,就算是做給世人看吧,這新君登基後的第一樁大事,他們也得做做樣子,隨聲附和。

何況,叔孟兩家自認為對姬宋有擁立之功,他們要想拉近與姬宋的關係,面對這件大事,就得做出一副姿態,讓姬宋覺得他們是擁戴國君的,否則他們費盡了心機,最後不是把姬宋推到了季孫意如一方?

再者說,展跖如果造反,與三桓皆有不利,原來他們是存了季氏爭風,看季氏笑話的心理。如今他們既想在世人面前有所表現,又想拉攏新君站在他們一邊。那這兵,便不發也得發了。”

英淘嘆道:“公子說的是,這樣一想,英淘也覺得我們沒有白費心思扶他姬宋上位。英淘原以為公子神勇當世無雙,實未料到......”

“實未料到慶忌不止一身武勇,而且還頗具智謀,是嗎?”慶忌接口,哈哈大笑,又問:“你還打聽到些什麼消息?”

英淘笑着說道:“別地么。倒是沒有了。哦,對了,姬宋把他住過的宅子送給了孔丘,還賜了兩個俏麗的宮女給他做侍妾,人們都說,新君如此禮遇,是要重用孔丘了呢。”

“這也沒甚麼稀奇,他剛剛做了國君,全無自己的班底根基。當然要扶持一班人為他所用。嗯......還送了美妾給孔丘?孔夫子此時高官得做、駿馬得騎,美人在抱,今晚一定龍馬精神,快活似神仙了,哈哈......”

“聖人遠於情”,慶忌一直認為這是一句臭不可聞的屁話。自漢以後,經學家們把孔丘吹捧為神。好象他全無世俗人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慾,其實在慶忌看來。孔丘怒也怒過,喜也喜過,悲也悲過,恨也恨過,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他道德高尚、才學出眾,他的學說對後世影響深遠,但絕非因此,他就成了一個無情無欲的所謂聖人。

孔子是封建禮教地開山鼻祖。封建禮教的精華是三綱五常。其中男尊女卑是重要的一條,聖人學說畢竟也受時代限制。其中有精華也有糟粕。史學家們把孔子的八輩祖宗都考據清楚了,卻不講孔子有幾個妻妾,連他妻子因為多嘴說了他幾句沒有本事,不能養家糊口就被休了的事也是一筆代過,對他盡量美化、神化,是偉人就一定得是完人,不是完人也得包裝成完人的做法,慶忌很不以為然,所以拿他開起玩笑來也沒有什麼忌諱。

一輛馬車急匆匆地從慶忌車旁駛過,揚起一路灰塵,英淘勒了勒馬韁,讓車速慢了些,以免一路吃土。慶忌看了一眼,那輛車子並無棚架,車中坐了幾名武士,慶忌並未在意,隨手將竹簾放了下來,舒展了一下身子,倚躺在位子上假寐,心神已飛回了費城飛狐谷。

他自然不會想到,方才經過的這輛車,竟是魯國新君姬宋派去尋找季孫小蠻的,而季孫小蠻此刻正在飛狐谷中......

飛狐谷中工地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因為有山谷口的天然牆壁為屏障,其餘部分多以木料夾夯實地泥土建造,因此建築速度飛快,一座雄城已經初具規模。叔孫搖光在幾名工匠頭目的陪同下正在谷中緩緩而行,聽着他們解說一處處的規劃設計。慶忌走後,她並未聽從慶忌勸告留在季府,而是搬到了飛狐谷來,每日參予城池建設的處理。自她來後,成碧夫人對這座新城就不大關心了,而是每日會見自海濱鹽場趕來拜見的各路管事,專心擬定統產統運統銷的事宜來,所以這座飛狐城,儘管出錢出人的是成碧夫人,但是這些工匠頭目們現在儼然把叔孫搖光當成了這座新城地負責人。

女舍旁不遠處有十幾座大灶坑,坑上架着大鍋,灶下燃着熊熊烈火,女舍前面,則是一排排木架,上邊掛着五顏六色地各式衣裳。

季孫小蠻站在一口鍋前,微微扭着臉躲避鍋上冒起的騰騰熱氣,雙手拿着一根削得筆直地木棍,在鍋里攪拌了一番,然後走到另一口鍋旁照樣施法,累得她滿頭大汗,泥一道土一道的小臉都成了黑紅色。

“呼最後一口大鍋攪完,季孫小蠻把木棒往鍋里一丟,雙手扶膝直喘大氣。真是命苦啊,當初混進這飛狐谷,本來是想抓住那個賤人和下人家奴通姦的證據,以便搞得她身敗名裂,誰知道......

季孫小蠻抬起頭,看看那些衣架上掛着着一片片剛洗完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被水泡得指肚都起了褶皺的雙手,一時欲哭無淚:失算吶,真是太失算了,哪知道自己來了谷中做事,那賤人居然再不露面了。一打聽,那個該死的陽斌居然被她派往異地辦差了。想要走吧,又有些不甘心,就在這谷中暫時留了下來等待機會。

可......頭兩天還好,有當初招她為役地那個管事大叔照應,她手上的活計還不算重,可兩天以後來了一個李寒李大管事,這個人太凶了,眼睛也銳利。一個閑人也用不得,所有地人都被他驅使得團團亂轉。那麼多地衣服......,她洗的;七口大鍋地飯菜......,她煮的。堂堂季孫世家的正牌大小姐,被使喚到了這種地步,真是......

鍋里煮的是麥粒、豆葉和野菜,順風飄來一股氣味,夾帶着煙火氣。季孫小蠻咳了幾聲,在心底里把李寒地八輩祖宗一通臭罵。捎帶着對成碧夫人的恨意也更重了幾分。她伸出小拳頭,捶了捶迎風欲折的柳腰,拾起木棒正想挨口鍋正攪拌一番,幾個剛從山上伐了木頭下山來的漢子拖着木料恰好從旁邊走過。

一嗅鍋中味道,一個漢子便苦着臉道:“又是這些東西呀,小艾姑娘,能不能換點花樣啊。每天都吃這些東西。都快吃吐了。”

小艾回身,瞪眼道:“你想吃什麼啊。我一個人忙活得過來嗎?再說,還有什麼啊?”

另一個年歲稍大的男人說道:“小艾姑娘,多少也該煮一回乾飯,炖一鍋菜食吧,總是飯菜攪在一起,咸了不香,淡了難以下咽,而且......那麥粒總是煮得不爛。吃下去胃疼啊。”

小艾一張小臉揪得跟包子似的:“大叔。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看看。那邊的衣服都是我洗的啊,每天早上爬起來就洗衣服,洗完衣服就煮飯,這麼多人的伙食,我一個人忙不開,哪有功夫單獨炖菜啊?麥粒煮不爛,也怪不了我啊,你嫌飯硬,那不要吃頭一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