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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上驟然響起一聲清喝!

這清亮至極,如龍如鳳的聲音里夾雜着滿天梵響,玄天絲竹,怎麼也不像是從一個人的口中發出來的。

確實不是人發出來的,是大勢至菩薩吼出來的。

......

......

清光之中,大勢至菩薩低頭,看着自己的腰間,喉嚨里發著咯吱咯吱的聲音。

葉相僧的中指頭已經狠狠地扎進了自己的腰腹里,自己寶身的血肉神經清晰無比地感應到那根手指上肌紋的觸覺。

大勢至菩薩在發出一聲清喝之後,面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正用自己的六動大神通抵擋着腰腹里那根手指上傳過來的無上佛威,實際上他的靈台深處,卻隱隱有了一絲畏懼。

因為那根手指上的氣息很熟悉。

雖然已經有五百年曾在那個人的座前聽經,雖然這五百年里自己一直在觸犯着那個人的遺旨,雖然這五百年里自己一直在誅殺着那個人的親信菩薩們。

縱使隔着遙遠的五百年,大勢至菩薩依然一陣顫慄。

佛祖的手指!

......

......

葉相僧頹然箕坐於地,渾身骨肉早已盡碎,只憑着一顆精純至極的菩提心,強行撐着自己的心神,將自己的中指戳進大勢至菩薩的腰腹中。

大勢至菩薩覆在他額頭上地那隻手掌正在源源不斷地往裡灌入着威勢,那股威勢令葉相麻、癢、痛、懼、驚、怖......正在毀滅着他的肉身。拷打着他的心神,扭曲着他的意志,隨時可能將葉相僧再次打入那死不見底,幽黑無比地死亡空間里。徒留一身無知無識無覺的佛性在人間飄蕩。

幸虧,每個人都有一根不雅的中指,幸虧葉相僧這根不雅的中指很有來頭。

幸虧易天行在梅嶺上教過葉相僧怎樣使用那個不雅的姿式,來發揮那個很有來頭的指頭。

......

......

中指上佛祖殘留的氣息,無限度地加速了葉相僧體內佛性地侵伐速度,將他體內麻癢痛懼驚怖的六種可怕感受全然轉成了純正的佛息,然後以中指為橋,源源不絕地灌入大勢至菩薩的體內。

大勢至菩薩地寶像愈來愈亮了,藍藍的雙眸卻愈見幽深。大勢至菩薩面上地驚徨只是驚鴻一瞥,他馬上回復了肅然。幽藍的瞳子裡面顯出無上堅毅之色,低頭望着滿身是血的葉相僧。他輕聲說道:“這畢竟是佛祖的手指,不是你的手指。”

話語畢,又是一陣清喝從他的唇里喝了出來,整座五台山的生靈受此菩薩喝聲相擾,跪倒於地,不敢動彈,滿山青樹黃花一陣飄搖。葉碎花瓣碎,終現厲殺之意!

月桂崖上轟地一聲輕響,青石全數被威勢壓成粉末!

葉相僧只覺那股威勢更加巨大,面上的五處血水噴流的更加疾速,眼前一紅,緊接着一黑,便再難視物,只得勉強將殘存的神識放了出去,將這月桂崖四周的景象攝入識海之中。

聲波雖輕。卻足以壓碎巨石,聲波裊裊散開,震的滿山殘樹再遭重創。樹根拔起,樹皮絞成絲束,草屑大飛,以月桂崖為中心,繞着一大一小、一坐一立的兩尊菩薩打着漩,連綿數十里長,在山腰裡疾速轉成,構成一道宏偉的素色圓圈,蔚為壯觀。

素色樹皮草絲之圈疾速旋轉着,驟然間卻在五台山腰的空氣中,猛地停頓了下來,卻沒有四處散開,反是朝着月桂峰地方向快速合攏,看上去就像是一場大爆炸的逆向放映過程一般。

聚攏的速度很快,過剎那,那個圓圈已經縮小到只有幾公里地直徑大小。

而天空中的聲波震蕩卻隨着這個圓圈的縮小,而變得越來越激烈,大勢至菩薩那聲吼猶在山谷里回蕩着,如萬條巨龍起伏欲飛,如鳳凰於火中引吭而歌,清亮無比。

天地間,忽然安靜了下來,已經無法承受兩尊大菩薩神通境界的天地,以安靜表示着卑微。

小小五台山,已經不足以容納菩薩造成的元氣干擾。

......

......

素色的圓圈,猛地再次一收,剛安靜不過片刻的雷鳴清聲驟然一爆!

迸的一聲巨響,在月桂峰頂響起,聲波只傳出數十米外,便旋又被兩尊大菩薩本么的強大佛息吸附而回,前一層聲波擠壓着後一層聲波,如江水相迭,起伏不停!

滿天樹皮草絲如金剛刺般扎入山體之中!

峰頂綻起一道秀氣至極的塵埃,卟的一聲,塵埃形成了一條渾圓至極,無比完美的圓圈。

圓圈之中,地上空無一人。

五台山下萬千僧眾惘然抬首,只見今日佛光大盛的素山之上,極遙遠的天空中,有一道白煙,正向著高天之上飛去,倏然間便消失了蹤影,由此可以想見那道白煙的恐怖速度。

離開地球約有數萬公里外的一個安靜宇宙空間里,遠處的太陽像是一個白色的光球,而地球正好擋住了一片陽光,將龐大陰影,投射到了這片空間里。

黑暗寂清的空間里,兩團火正在燃燒着,明明這裡沒有一絲空氣,但那火依然燃燒着。

是青獅怒火,是凈土業火。

血花像柳絮一樣,在無重力的空間里四處飄浮,速度很慢。所以構成了一幅極為詭魅地畫面,有點兒像一蓬四處散開的油畫上的花朵。

在這紅色中夾着黑幽的血色花朵裡面,是那兩位知死活地菩薩。

大勢至菩薩面上已經結了一道寒霜,長長的睫毛似乎被那些白色的冰霜粘住了。所以緊緊地閉在一起,他的臉上慘白慘白的,寶像上的瓔珞如意,一應法器的表面全部都出現了一些不潔的裂痕。

所有佛子,皆為佛陀的弟子。

當葉相僧手上的中指帶着佛祖殘留地尊嚴度入大勢至菩薩的體內後,佛已經放棄了這個弟子,所以才會讓大勢至菩薩地所有法器都在同一瞬間蒙上了一層鐵鏽暗光,同時佛息在大勢至菩薩的體內來回柔巡,四處飄灑着寂滅之意。

若不是大勢至菩薩菩提心無上精純,或許此時早已經歸於寂滅去也。

......

......

但大勢至菩薩說的對。用這根指頭的,是葉相僧。是文殊菩薩,卻不是佛祖本人。

葉相僧雖然已復三重文殊境界,今時今日的他,早已不是梅嶺上那個憨秀的小和尚,所以這一記佛指,也比那個夜晚要厲害上無數倍——但他畢竟不是佛祖。

所以大勢至菩薩沒有死。

而葉相僧要死了。

血從他的臉上散開,成無數絲條漸漸行遠。脫離這具肉身。葉相僧感覺自己地中指還停留在一個冰冷的身軀里,不由微笑,這一笑,他的唇角卻是慘慘地撕扯開來,露出裡面已經碎成小米粒般的牙齒碎末來。

在大勢至菩薩的威勢雙手下,他的五臟已碎,肌肉已碎,皮膚已碎,骨骼已碎。全身都碎了,只是那顆纖凈無垢的菩提力勉力吸附着這些血肉骨渣。

然後,佛指的力量已經用完了。

葉相僧已經變成血洞的雙眼裡。透露出絲絲清光,身體碎肉包裹着地那顆菩提心也泛出清光,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近,心頭卻是一片清明,仍然露出凄慘的微笑,默然想着,倒是可惜,還是差了少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