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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的餘光瞥見周懷軒走了進來,文宜室大驚失色。

這人有多厲害,她可是吃過苦頭的……

情急之間,文宜室一下子對着王之全跪了下來,磕頭道:“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錯!王大人,請您抓我吧!不要抓我爹!是我的主意!是我……是我讓我爹殺祖父母的!讓我去九泉之下,陪着祖父母盡孝吧……”

如果她矢口否認,也許大家還要生幾分疑慮。

但是她一口承認下來,卻立刻打消了絕大多數人的懷疑。

就連大理寺丞王之全的臉色都有些動容。

他在上首緩緩點頭,“文震雄這樣豬狗不如的人,卻能生出這樣純孝的女兒,實屬難得。”

文震雄氣得發抖,連聲道:“你們別不信!就是她出的主意!就是她唆使我的!”

文宜室一動不動跪在地上,匍匐躬身,雖然止不住地顫抖,但是依然沒有起身,也沒有再辯駁一句。

文震新似乎看不下去了,他走過來,對文震雄搖頭道:“大哥,你這又是何苦呢?為了讓自己脫身,先是弒父殺母,然後又要把責任推在自己女兒身上。唉,我們文家真是家門不幸,有大哥你這樣的嫡長子和世子,昌遠侯這個爵位,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父親九泉之下知道這個消息,肯定後悔生了你。”

王毅興連連搖頭,他委實沒有想到,天下還有這樣的爹。

文大姑娘雖然生在錦衣玉食中,但有這樣不堪的爹,她真比盛思顏還要慘……

王之全也對文震雄十分鄙夷,厲聲道:“我不管是別人給你出的主意,還是你禽獸不如,自個兒想出的主意,總之殺人的是你,不是別人。你就不要再攀誣了。——連自己的親生子女都不放過,你不怕罪加一等?!”

文震新撲上去 ,一巴掌抽過去,大聲道:“大哥,你醒醒吧!現在認錯,說不定王大人看在姑母份上,給你留個全屍。不然的話,你不怕刑罰更重?”

文震雄被抽得腦子裡嗡嗡地轉,嘴角流血,連牙槽都被打鬆了。

但是他也沒有再大叫大嚷了,只慢慢低下頭,全身如同被抽了氣的皮球,委頓下來。

周懷軒背着手,站在王之全身邊,問道:“王大人,你信跟她無關?”

地上跪着的文宜室聽了這話,身子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王之全捋着鬍鬚道:“我不是信她,我是不信他。”說著,伸出手,指向文震雄。

王毅興聽着周懷軒的話頭,似乎還要把文宜室繞進去的樣子,不悅地道:“周大公子,您是奉命來查抄的,不是來審案的。”

周懷軒不理他,看着王之全又道:“賊喊捉賊,最易渾水摸魚。”

王之全看了文宜室一眼,沉吟不語。

王毅興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將文宜室扶起來,然後退回一步,站到周懷軒身旁,對他皺眉道:“周大公子,你不要把別人想得那樣惡毒。這件事,除了文大姑娘的爹文震雄的話,沒有別的證據表明跟她有關。而且就算是她教唆,她也沒有教唆別人,她教唆的是她爹。文震雄作為父親,有奉親撫幼,教養子女的責任。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文震雄不僅沒有訓斥處罰她,反而聽從了這種惡毒的提議,親手弒父殺母,這樣說起來,文震雄還多了一層‘失察’之罪。”

說著,看向文震雄問道:“如果你堅持是你女兒教唆你的,那你認不認‘失察’之罪?這可是要在原來的罪行上罪加一等!”

文震雄抬起頭,眯着眼看了看在他不遠的地方怯生生站着的文宜室,兩眼頓時要冒出火來。

要不是衙差將他狠狠按住,他就要衝過去一腳踹死那個就會裝可憐的惡毒小賤人!

王毅興又道:“是非曲直,盡在人心。文震雄,你就不要再企圖拖他人下水了。是男子漢的話,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牽連無辜的婦孺。”

“無辜?她無辜……?!”文震雄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見最好笑的笑話。

文宜室慢慢給他跪了下來,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王毅興,我知道你的心思,你這樣為她說話,不就是看上了我女兒嗎?”文震雄抬起頭,定定地看着王毅興。

那眼神,好像王毅興少年時在葯山上捕蛇的時候,看見的那些毒蛇臨死時的眼神,就差吐蛇信子了……

王毅興搖搖頭,對文震雄肅然道:“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看你是惡毒到極點了,臨死都不忘污衊自己的女兒。”

文震雄被王毅興說得面紅耳赤,恨不得要將他碎屍萬段。

他深吸一口氣,饒有興味地看了王毅興一會兒,點頭道:“好,人之將死,我也做件大善事。王毅興,我現在就把我女兒文宜室許配給你,你要還是不要?”

王毅興一愣,下意識道:“不成。”

“不成?為何?”文震雄笑嘻嘻地問他,臉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紅,和剛才嚇得六神無主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就要定親了。”王毅興想起盛思顏嬌軟的小模樣,聲音不由自主柔和下來。

周懷軒漠然的面色立刻變得森冷,他猛地回頭盯着王毅興,滿身的寒氣散發出來,使得正堂突然冷了起來。

王之全站得離他最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喃喃地道:“……凍死老夫了。”說著,斜睨周懷軒一眼,輕輕咳嗽一聲。

周懷軒回過神,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下來。

剛才那股無形的壓力頓時消散於無形。

很多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都喘了一口氣。

周懷軒瞬間改了主意,不想置文宜室於死地了。

他抱起雙臂,懶洋洋靠在中堂一側的大柱子上,垂眸看着自己身前一尺見方的地方默然不語。

“你要定親了?那我把她給你做妾,你要不要?”文震雄又笑嘻嘻地道。

文宜室飛快地睃了周懷軒一眼,見他連眼眸都不抬,忙轉眸,有些不安地看了王毅興一眼。

王毅興又搖頭,“我答應了她,永不納妾。”一邊說,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眉目舒展,一派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樣子。

文宜室的心裡一緊,不知怎地,聽見往毅興這句話,她難過得無以復加,竟然比周懷軒對她視若無睹還要讓她難受……

“哈哈哈哈……文宜室,你看,就連這位為你說話的男人也不要你,你這輩子就在家裡做老姑娘吧!你有個惡貫滿盈的爹,你也別想嫁到好人家!就算做妾也沒人要!”文震雄大聲說道。

王之全皺眉,從座位上站起來道:“行了,把他帶走吧。不要說這些瘋話了。”

文震雄被大理寺的衙差推搡着,大聲道:“王大人,我都要死了,臨死當然要給我的親親閨女找個好歸宿!——王毅興,你這樣相信她,為何不肯娶她?就連納妾都不要她,你還敢說你不信是她教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