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你要去盛世集團當總裁嗎？”顧熹子小聲問道，跟剛才怒氣沖沖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裴牧宇只是愣了一下，依舊回以微笑，事實上，他在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東西，只是取了一份文件，淡淡地說道：“剩下的衣物還有私人物品，讓你哥幫我扔了吧。”
顧熹子難以相信，這個男人真的說走就走了，而且她想不出什麼留下他的借口……
裴牧宇站在門口，眼看着就要關門離開，他突然轉身，笑着問顧熹子：“晚飯吃了沒？要不，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好！”顧熹子一口就答應了，直接衝到了裴牧宇的跟前。
兩人相視無言……
“額……等我一分鐘。”看到鄙夷的神色之後，顧熹子就知道自己又出糗了，她趕緊跑回卧室，以最快的速度換好了衣服。
“你真的不在我們那裡住了嗎？難道是住回裴家？”
說這話的時候，她正在和裴牧宇坐在湘菜館中吃晚餐。
裴牧宇原本還想帶她去些高級一點的法國餐廳，最起碼也該是個豪華的餐館，可無奈，顧熹子一身運動裝，頭髮凌亂，還滴着水珠，最後也是在她的建議下，來了這樣一家餐館。
好在他本人對這樣小眾的餐館也能應付的遊刃有餘。
“當然不是，不過肯定是不能繼續住在那裡了。”裴牧宇放下茶杯：“也算是我的一個新的開始。”
一個新的開始？任何人說出這樣的話，顧熹子都會由衷感到開心，可裴牧宇說出來，就覺得有些恐怖，今天他穿着正裝，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好像真的成了叱吒風雲的商場嬌子。
“住在公司？”顧熹子再次問道。
“不是……”
“還是，你……要跟哪個紅粉知己住在一起嗎？”
裴牧宇“呵”地一聲笑出來，原來自己在這個小女人眼裡就是這樣一個浪子，搬出來也只能靠女人？
這時候，服務生端來一份剁椒魚頭，裴牧宇皺眉：“不要這個。”
“這個……”服務生結結巴巴，都一樣是客人，但這個裴牧宇一進來，就帶着很不一樣的氣場，讓人有些不寒而慄，所以在上菜的時候，每個人都小心翼翼：“不是這位顧小姐點的嗎？”
男人從善如流，一點也沒有見風使舵的羞愧感，“那放下吧。“
服務員大窘，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之後就趕緊退了下去，兩句話，八個字，簡直要嚇掉人的魂兒啊。
旁人一走，裴牧宇的眼神立即掃了掃面前的這兩顆大魚頭，叫了聲：“顧熹子。”
“啊？”
他不響，也不說話，衝著大魚頭撇了撇嘴，再直勾勾地抬眼看她一眼，然後繼續衝著大魚頭撇撇嘴，
顧熹子：“……”
裴三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神態簡直就是在撒嬌賣萌，跟你今天一身的裝扮還有氣場都嚴重不符好不好？你不怕別人笑話，不要面子，我還要啊！
顧熹子汗顏，沒好氣的說道：“想吃魚，自己夾，沒長手？”
“那我不吃了。”裴牧宇語氣很是平淡，一點也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絲毫臉紅羞愧：“真不明白人為什麼要吃魚，那麼麻煩。”
顧熹子瞬間無語，臉上就是一個大寫的冏字，你自己不喜歡就算了，還要扯上全人類嗎？以前只覺得他浪蕩，現在就是幼稚！
“裴牧宇，你幾歲？”
不過，顧熹子現在也是正為面前人以後的事情擔憂，所以這樣的小事，她就只能妥協。而且遇到裴牧宇這種沒臉沒皮，居然可以向一個女人撒嬌的男人，顧熹子還真拿他沒辦法。
她嘆了口氣，把魚背上最嫩的肉夾進餐碟，之後就低頭，一根魚刺一根魚刺替他挑去，像極了老媽子，當然還忍不住抱怨：“裴牧宇你居然連魚都不知道怎麼吃，人生簡直就是少了一樣很大的樂趣。你小時候沒聽老人家講嗎，多吃魚會變聰明。”
“我現在也不笨啊。”
這話還真的讓人無法反駁，就算沒有聽說過他之前為盛世集團力挽狂瀾，顧熹子想想自己在他面前也沒少吃虧……
她臉一沉：“那你到底還吃不吃，不吃就算了，你喝茶去吧，不給你弄了。”
裴牧宇一把抓住她的手，依舊笑得很無恥：“別這樣嘛，都弄一半了，繼續啊。”
顧熹子的臉不爭氣地漸漸紅起來，怎麼對今天他這麼欠揍的樣子，那麼沒有抵抗力？
“你放手！”她低聲吼道“裴牧宇！”
“我聽得見，”男人笑眯眯地，說出口的話十分欠揍：“而且，我不放你又能怎麼樣。”
“……”
頓了幾秒鐘，顧熹子漲紅了臉卻又硬撐一本正經，這可是大庭廣眾啊！
“你不放的話，我就不給你弄魚吃了。”
裴牧宇大笑，眼神瞬間變得很溫柔，他真的在乎這點兒魚肉嗎？結果……
“好吧，你贏了。”裴牧宇放手，乖乖地坐等着。
遇到這樣狡猾的男人，顧熹子現在是痛徹心扉，她根本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而且自己就是作為朋友來跟他吃一頓飯，怎麼空氣變得這麼曖昧，周圍還有不少食客偷來羨慕的眼神，簡直就是……
好吧，顧熹子並沒有覺得不舒服，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把魚肉一塊一塊夾給他，嚴肅道：“你這樣子，別人會認為我們是情侶的。”
裴牧宇理所當然地反問：“你覺得我們是嗎？”
“當然不是！”顧熹子下意識的反駁，可撞到那個男人暗淡的眼神，她居然有些不安……
可自己也就是說實話啊……
裴牧宇笑笑，繼續喝着茶水：“以後我們不住在一起了，就不能隨時幫你出氣了。”
顧熹子心底一軟，小聲嘟囔：“以前你也沒幫我出氣啊，都是你在氣我好吧。”
裴牧宇眼神玩味，只是笑：“那以後就沒有人氣你了。”
顧熹子沉默，似乎，這也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我看盛世集團現在內外矛盾都激烈，那你……”顧熹子有些擔憂地問道。
裴牧宇似乎並不以為意，他拿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後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如果事情很簡單的話，也用不着我出手了……我也沒得選擇，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顧熹子楞了，跟楚離還有哥哥的語氣一樣，明明就是生意上的事情，盛世集團是百年的老企業，就算是遇到危機，那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為什麼每個人都看成了生死一樣的大事。
裴牧宇再也不像以前，喜歡說些無聊的玩笑，調戲女生，此時他說這話的時候，不緊不慢，分明給人一種尋常聊天的錯覺，彷彿他說的，只是玩笑話而已。
然而顧熹子會懂，他不是在開玩笑，那些聽上去十分駭人、恐怖、令人生畏以至於讓人以為只是玩笑的事，都是他必須要經歷必須要面對的。
“那你……會有事嗎？”顧熹子問道。
“有事的，是惹事的人！”裴牧宇的聲音依舊很淡，但卻有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那一刻顧熹子就明白了，這個男人似乎是比哥哥顧陽，還有現在楚氏集團掌門人楚離更狠的絕色，他所要做的事情沒有人敢阻攔，而且處理事情的手段一定會比尋常人都心狠百倍。
裴牧宇也從顧熹子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而且他已經不打算陰霾了，人間遊戲場，根本就沒有規則可言，如果自己不狠心，又怎麼能殺出一條活路。
一念是生，一念是死，反正短短數十載，如果安好，那就放縱自己，如果被逼急了，那就奮力反擊，只是這樣罷了。
那些沒有看透的人，都不知道裴牧宇為人，其實就是這麼簡單。因為簡單，所以更狠。
“那什麼時候會結束？”顧熹子臉上沒有了笑意，很嚴肅，她看得出來，他是認真的，無論誰去說，誰去勸，結果都一樣。只是此時在她心裡最關心的是，這件事情，會不會讓裴牧宇受傷，他能不能全身而退。
裴牧宇放下手裡得茶杯，玩味地看住她：“熹子，你是在擔心我嗎？”
她不說話，事實上，他說得對。只是這種感覺很奇怪，自己好像是該討厭他才對。
顧熹子也是聰明人，明白當下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轉移他地注意力，她伸手，把一塊魚肉夾至他嘴邊：“還有呢，吃不吃？”
裴牧宇並不好騙，笑容莫測：“不想回答，卻對我使用美人計呀。”
本就不是善於在公眾場合作出此等親密動作的人，顧熹子當即後悔。這個男人簡直就是在各種表情上轉換自如，說冷酷起來，一點商量都沒有，結果下一秒，又變的油嘴滑舌。
一句“不吃算了剛想說出口，卻被他快了一步，抓住她的手。
裴牧宇笑笑，看似不正經實則自有情意載裡面。
“不過呢，我吃你這一套。”
他一口咬掉她夾來的魚肉，有滋有味，像是嘗到了世上最美的美味，還不忘對她得寸進尺說“繼續弄吧。”
這樣的時光，真好。
顧熹子跟他坐在餐館臨窗的位置，一開始還能說上幾句，後來就默默無言，卻沒有一絲的尷尬，反而很心安，看着窗外的街道上行人匆匆過的寂寥色，才曉得當下因他而有的這一方溫暖是何其珍貴。
然而一頓飯結束之後，裴牧宇好像是從另一個時空穿越而來的人，這個時候他的大限已經到了，也就該走了，他站起身來，顧熹子看着他線條優美的側臉。
這個人，就像一道刀光，帶着奪目的光彩，卻終究是個危險品。
“熹子，我該走了，抱歉，不能送你回去……再見。”
這樣就是告別？還是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