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來到了模具廠,可現在的模具廠和葉先民第一次來時已經大不一樣了。
門口已經沒有如狼似虎的青皮後生在那守着門了,開進去後,廠子里冷冷清清的。
葉先民從汽車裡走了出來,大是感慨。樹倒猢猻散,說的大概就是這樣子的吧。
“范衛國算是徹底垮了。”有些幸災樂禍的杜子歸發了根煙給葉先民,又幫着點上:“你看看,你看看,好好的一個廠,被范衛國弄成了什麼樣子?”
葉先民沒有接他的話,默默的吸了幾口煙,正想在廠里看一下,忽然看到幾個車間里陸續有人走了出來。
一個,一個,又是一個........
都是模具廠的工人,聚集在葉先民的身邊,逐漸的把葉先民和杜子歸圍了起來,杜子歸的臉上一下露出了驚慌之色。
葉先民卻並沒有任何驚慌,平靜的看着這些工人。
忽然,有人輕輕的鼓起了掌,接着,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了鼓掌的行列之中,很快,掌聲就將葉先民包裹在了其中。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葉先民瞬間就好像回到了那天痛打范衛國之後離開模具廠的那一刻.......
“葉同志,謝謝你,謝謝你!”一個上了年紀的工人緊緊握着葉先民的手:“這麼多年了,終於有人幫我們出氣了,終於有人把范衛國抓起來了!”
“謝謝你,葉同志!”
“葉同志,謝謝你!”
響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葉先民身邊的杜子歸恐懼擔心一掃而空,不由自主的也挺直了腰板,好像這一切都是自己和葉先民做的一般。
葉先民被請到了車間里,杜子歸原本是想跟着一起去的,誰想到卻被工人請到了辦公室里。
一進車間,工人們請葉先民坐了下來,把葉先民圍在了中間,那個老師傅拿了一個大的搪瓷茶杯遞給了葉先民:“葉同志,茶葉孬,你喝點。”
“謝謝。”接過茶杯,葉先民喝了口,裡面起碼放了三分之一杯子的茶葉,又苦又澀:“師傅,您是?”
“我叫郭寶生,50年進廠的,也算是老資格了。”
“是啊,我們郭師傅剛進廠的時候才十六歲,以前還拿過好多次勞動模範呢!”
“是嗎?”葉先民放下了杯子:“60年進廠的,那到現在您在這裡已經工作了40年了啊,那您真是前輩了。”
郭寶生不好意思的搓着雙手:“資格倒算是老的了。那年我記得很清楚,才解放沒有多久,就有這模具廠了,原本是開在市裡的,後來抗美援朝爆發,為了防備美帝國主義破壞,整個廠都搬到了柳子嶺鎮,咱們鎮便有了第一家工廠.......後來又經歷了三反五反,大躍進.......什麼都看過了,什麼都經歷過了.......”
說到這,眼神一下黯淡了下來:“好容易等到四人幫被粉碎了,一切又都走上了正軌,原本心裡看着高興,可誰想到來了個范衛國。好好的一個廠子,都被他禍害成什麼樣子了?”
這麼開了個頭,邊上的工人頓時七嘴八舌的說開了。那些范衛國在的時候原本不敢說的話,現在卻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吐了出來。
范衛國在這裡真的已經弄到天怒人怨了。
等到工人們的怨氣稍稍發泄完畢,郭寶生接著說道:“總算還好,葉同志把范衛國這個雜碎給抓住了,眼看着模具廠有了活路,可誰想到........”
說到這便不再說下去,似乎有什麼顧慮。
“郭師傅,有什麼您就說什麼,沒事。”葉先民鼓勵着道。
“我說,反正我都快退休了,還怕什麼?”郭寶生一咬牙:“范衛國被抓的第二天,廠子里就來了一大批人,說什麼我們廠子欠他們的錢,要拿東西抵債,先是把辦公室里的桌椅電話什麼的,但凡值點錢的都搬走了。接着又動起了廠子里機器的主意,說什麼那點東西遠遠不夠還錢,還要拿機器抵債!”
邊上一個工廠接口說道:“機器就是咱們廠的命根子,怎麼能讓他們搬走?後來在郭師傅的帶領下,我們要和他們拼了,那伙人一看不對,這才走了........”
“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那。”郭寶生嘆了口氣:“那伙人走的時候扔下了話,說等幾天還會來,要是我們再敢阻攔的話,就讓警察把我們全抓了!”
雖然已經猜到了是誰,但聽到這葉先民還是不禁大怒:“無法無天,是誰幹的?”
“還能有誰?袁三寶的人!”郭寶生到了這個時候也不遮着藏着什麼了:“袁三寶一直都和范衛國有矛盾,現在范衛國倒了,袁三寶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可范衛國是范衛國,模具廠是模具廠。眼看咱們廠子就要被范衛國掏空了,就剩下這點機器了啊........”
和自己心裡猜想的人一樣,葉先民想道。
正像剛才那個工人說的一樣,機器就是廠子的命根子,命根子都沒了,還讓模具廠和這些工人怎麼活下去?
“葉同志,您無論如何要幫幫我們。”郭寶生急切地說道:“袁三寶勢力大,他的兩個哥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把這些機器搶走啊!”
“不會的!”葉先民輕輕的,但卻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保證!機器不但不會被運走,而且模具廠要不了多少時候就會正常開工,還會恢復到以往那樣子的!”
看到葉先民那麼肯定的保證,所有工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對了。”葉先民慢慢把話題拉到了自己這次來的目的上:“過去范衛國運來了許多物資,比如鋼材什麼的,你們知道他把這些東西賣給誰了,或者藏在什麼地方了嗎?”
郭寶生和工人們互相看了看,然後迷茫地說道:“不知道,就看到整天有卡車進進出出的,拉着一車一車的東西,可誰也不知道範衛國是怎麼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