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老白的話語，眾人都向他靠攏，盯着他身前的石壁。

密密麻麻的山鬼文不明其意，但在這些文字的圍繞中，一副壁畫卻明顯描述一場戰事，看那描繪得細緻入微的人物和城池，絕不會是蜀人的形象。

原本不平的山壁被打磨光潔，又似乎被塗抹上了一層灰色的塗料，這樣才能作畫。

“看，這是楚書的‘熊’字。這方是楚國的軍隊無疑。”老白指點着說道。

我看那面旗幟上的字，總覺得十分眼熟，一定在哪裡見過。短暫的思索，頓時恍然大悟，這正是我在石牢里看見的，刻印在石壁上的字符其中的一個！

我忙說老白等等，我想起來一件事。眾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一臉的疑惑。我從背囊里掏出那張羊皮，對老白說那是我之前在石牢里看到的，覺得有用就拓印了下來。

老白疑惑的接過那張羊皮，剛看一眼，就見他雙目圓睜，一臉的震驚顏色。

“老李，這…是哪見到的？”老白盯着我問道。

我一愣，被老白盯着我覺得渾身不自在。“是…和你們會和之前在一處石牢里發現的，覺得可能有用，就印了下來。”

“石牢？”老白語氣沉了下來，思索了一會，說道。“如果這幾個字和這壁畫有關聯，那麼我可以確定畫上的楚王，正是楚惠王，熊章。”

我心說我拓印下來的那幾個字有那麼關鍵嗎？忙問老白那上面寫的什麼。

老白緩緩道：“五個字，是周人的大篆，‘恨熊章無絕’。”老白看着我。“只有五個字嗎？”

我說那處石壁都差不多崩塌完了，這是上面最後剩下的幾個字。

“那麼，戰鬥的另一方我也大概猜到了。”老白開始走動。壁畫很大，老白走了幾步才到另一端。看到那邊描繪的內容我們都是一驚。這…畫的是人嗎？

無數人都穿着兵甲，但是，他們卻不是人。有雙手長着蠍鉗般的人，也有人居然生着六條手臂，六隻手上六把武器揮舞，極其詭異；更多的是和我們遭遇的蟾人類似的，蟾頭人身的士兵…

城廓之後，一人定立宮中。那人長袍散發，最詭怪的是，他的背後，居然長着一對禽鳥般的羽翼！

我腦中一震，想起了我在石牢中沾染的羽毛，難道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人存在？！

之前的那副楚王滅國圖，雖說沒有描繪如此詭異的士兵，但想起那個被俘君王背後模糊不清的輪廓，現在想來，的確是羽翼的樣子！

“佛祖啊…這…這是什麼妖怪？”和尚張大嘴巴驚訝道。“這他娘的就是妖王啊！這裡就是那妖王的斗？”

“他是杞國的亡國之君，杞簡公姒春。”老白說道。“熊章滅了杞國，他恨熊章自然是有理由的。”

“這人是鳥變的？鳥…人？”和尚問老白。

“可以說是成仙，亦可說是化妖。”老白的話語里有些琢磨不透的意味。

繼續看下去，真是震驚不斷。下一幅圖畫，兩國軍隊交鋒，和之前看到的楚王滅國圖大相徑庭的是，楚人的軍隊被殺得片甲不留，熊章倉皇逃竄。戰死的楚人橫死沙場，被杞國那些妖怪般的士兵啃食。雖然是壁畫，但描繪的極其細緻，觀之如同身臨其境，只覺得後背發寒。

“楚國人輸了？那杞國國君為何還被擒？”小蕭皺着眉頭髮問。

夏侯雪卻突然開口道：“還沒完，戰爭並沒有結束。”

壁畫佔據了石殿一旁的石壁，走了十餘步，往前看去還沒有看到結束的意思，應該描述的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往前走，只見楚人重整旗鼓。聲勢更為浩大，旗幟林立，上面卻是寫着不同的字。

“這是鄭、宋、越、衛、楚，五國聯軍啊。”老白指點着那些字，一一說道。

我見楚國的軍陣里有一種十分奇怪的器械，那巨大的器械被三匹馬拉着，說不出名字。

“啊，這是公輸雲梯！”小蕭驚叫起來。“這是魯班的手筆！”身為工聖弟子的他一定不會認錯。

戰局很明顯，五國聯軍，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後，終於攻克了杞國的都城，俘虜了杞簡公。畫面上又出現了五隻鼎，五隻形態各異的鼎。

描繪的異常細緻，我看見五隻鼎上各有五種動物的形象。有大鉗彎尾的毒蠍，有身生百足的蜈蚣，有大腹望天的蟾蜍，有振翅欲飛的禽鳥，還有八足紡絲的蜘蛛。

我突然想到了江湖上的南詔五毒教，他們崇拜的五種毒蟲正是風蜈、靈蛇、玉蟾、天蛛、聖蠍。不對，若是和五毒有關係，那麼為何不見靈蛇鼎？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不知道名字的怪鳥。

離開天策府之前，我執行過許多任務，自然也多次與神秘的五毒教有過來往。我只知道有一位富商曾經因為一句口誤——僅僅說了“五毒教”三個字，就引來了殺身之禍。事後前往富商府邸調查的我領教到了五毒教的厲害。滿堂之上皆是密密麻麻來回爬動的毒蟲，而那富商的屍身已經被啃噬得不成人形。五毒教自稱為五聖教，他們認為“五毒”是對他們的侮辱，是對五種聖蟲的褻瀆。

江湖上行走的人也有一條默認的共識，“寧惹神策，不惹五毒。”五毒的威懾居然大過了大唐的官軍，被五毒教盯上的人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無法逃脫。五毒教之厲害，由此可見一斑。

最後畫面中的杞簡公姒春戰敗被俘，被死死的捆縛住，跪在楚惠王熊章的面前。國讎家恨，也難怪他這麼恨楚王了。

壁畫到了盡頭，我們也走到了這間石殿的最北邊。

牆角是一尊巨大的青銅人像，瘦高的造型，大的離奇的雙手，細長的身軀，很是詭異。那青銅人似乎穿着一身長袍，雙腳併攏，看似正在肅穆站立。人像很高，彷彿樹一般立在那裡。眾人視線順着那青銅像的身體往上，終於看見了它的面目。

細長上揚的雙唇，如鳥翅般的雙耳，還有那一雙突眶而出的眼睛——縱目！

又是縱目！果然是縱目！這就是古蜀人的形象么？

那一雙奇詭的眼睛平視着前方，他到底在注視着什麼？

“我的娘！金，金的！”和尚大呼起來，我們這才看到那尊青銅巨人雙手上，托着兩個金光熠熠的物件，定睛一看，卻是振翅欲翔的飛鳥模樣！

“那是蜀人崇拜的太陽神鳥。”夏侯雪說道。

和尚再也按捺不住，無奈那銅人太高，伸臂也觸摸不到那二隻金鳥。當下就摸出腰間的暗器，一鏢過去，其中一隻金鳥當的一聲，搖晃了兩下，從那銅人手中落了下來。

和尚如獲至寶，穩穩的接在懷裡，又是哈氣又是擦拭，表面的浮塵散去，那尊黃金的太陽神鳥更是熠熠生輝。

“啊，真箇是難得的寶貝啊。”小蕭驚嘆道。

還有一隻。和尚一臉欣喜，小心翼翼的把金鳥放在貼身的背囊里，又抬頭看着另一隻。夏侯雪一臉不屑的表情，似乎很看不上我們這群散盜貪得無厭的嘴臉，不過她也不敢說什麼。

“哎？”不等和尚動手，另一隻金鳥卻無端的墜下，和尚差點措手不及沒接住。“這鳥自己飛來了？”和尚一臉的疑惑。

“不，不好！銅人在動！”小蕭突然一聲大喊。我們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只見那銅人的手臂竟在活動，僵直的五指居然慢慢收攏，握成了拳頭！

銅人的頭顱也慢慢低下，那雙縱目似乎正在目不轉睛的看着腳下的我們！

我們大駭之下急退幾步，再看那銅人，卻聽見一陣刺耳的青銅摩擦聲響，只見那銅人已經邁開步子，朝我們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