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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輩子最恨別人騙我。面對着這個牽着我們鼻子走的女人,饒是她月貌花容,我也喜歡不起來。

“這裡,沒有機關,大可放心。”夏侯雪對眾人說道。

“安全第一。小蕭,機關人開路。”我依然不信任這個女人,招呼小蕭道。哪知其他人的行動幾乎把我氣個半死,只見他們漠然的看了我一眼,頭也不回跟着那女人去了。奶奶的,居然不信任我,反而聽信那個詭計多端的女狐狸!剛想罵這幫孫子重色輕友不要命,老白忽而回頭說道:“老李,人家姑娘在前頭開路,你就別多想了。”我頓時泄了氣。

心裡很亂,總覺得自己被玩弄在掌心,而且最無奈的是無法掙脫。這種感覺真難受,想起當年,我寧願光着身子和一撥又一撥湧上來的吐蕃蠻子死磕,也不願現在這樣像一條小犬一般被人栓在手裡。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似乎腳下的墓道又微微轉變了方向,若我沒記錯的話,現在我們行進的方向是正北。我憋着氣跟着眾人,直到前頭的人停下了腳步。

陽燧光焰可及的範圍內,墓道後突然出現了巨大的空間。黑洞洞的看不到邊際,應該是這陵墓若干配室中的一個。

老白拋出一枚陽燧,冷光飛舞,如流星般劃破死寂的黑暗。那團光亮終於在遠處黯滅,我驚奇的發現,在這間配室的中間似乎有一件巨大的物件。一瞬划過的光亮里看不分明,只看清那是個一人高的事物,矗立在墓室的正中央;黑黝黝的,好似潛伏在黑暗裡的猛獸。

夏侯雪走了過去,見她毫無畏懼,其餘人也硬着頭皮跟了過去。

我四處打量着這間配室,不,這是配室嗎?按道理來說,配室一般是放置墓主陪葬品的地方,而我目光所及只有青灰色的墓牆和地磚,簡直比我長安外的屋子裡還乾淨。

根據我的目測,這間墓室長寬皆是三十餘步,四方的形狀;穹頂卻是修築成了圓形。看那青石構成的圓弧圓滑無比,心中不禁感嘆當年工匠的技藝之高。

“此乃天圓地方,上有星宿。”老白抬起頭,喃喃的說。我抬起頭看見那穹頂上密密麻麻的鑲嵌着許多淺白的圓點,陽燧照去,似乎微微反光,想來大概是琉璃和石英之類。

“這、這是什麼怪物?”和尚大呼小叫起來,握起了長棍。我看見夏侯雪直朝着冥殿中央那一大團獸影一般的事物走去,突然獵奇之心作祟,小心翼翼的跟了過去。

我最先想到的是巨大的鼎器,不過若這是魏墓的話,應該不會有那麼碩大的禮器在墓里,用如此巨大的禮器陪葬是春秋之前的葬俗,和漢末已經相隔近千年了。

夏侯雪舉起了陽燧,一張猙獰的獸臉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在這幽深的地底,一片靜謐的黑暗中突然出現這樣一張面孔,膽大如我,都被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定睛一看,那確實是一張猛獸的面目。長吻大張,一副長滿利齒的血盆大口洞開着;似乎是鬚髮一般的事物揚起,頭頂兩支胡人彎刀般的突起似是犄角。其下,一雙怒目圓睜,冷光中那瞳仁好似在慢慢流轉,正怒視着眼前的眾人。

耳邊響起了霍然的拔刀聲,不用說,定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猙獰面目嚇到了,下意識的想拔刀自衛。

老白沉吟了半晌,開口道:“這…是東方七宿,青龍。”

龍?再回想起那張面目,倒有點龍的意思。我走過去敲了敲那條“龍”,觸手極硬而且冰冷,似乎不是用尋常金屬鑄就。

等等,不對。我猛然一驚,如果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整個陵墓東邊的配室,墓室中央供奉着守護東方星宿的青龍,回想起之前墓道的方向,一切也吻合。那麼,在其餘三個方向,還會有和這一樣的三間冥殿,分別供奉着北玄武,南朱雀,西青龍么?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們走過的地方,正是這座陵寢的四分之一,一個正八面猶如八卦鏡一般的圖案出現在我的腦海,難道這就是這座墓的全貌?

我有些激動,把之上的想法一股腦全說了起來。那些人聽的一楞楞的,和尚和小蕭讚許的望着我,只有老白還在暗自沉吟。

“嗯,說對了。”那丫頭對我不冷不熱的說道,我好似興頭上被澆了一盆冷水。和尚聽了她這麼一說,幸災樂禍起來:“人老李就好這口,這還沒顯擺呢,哈哈哈…”

我無名火氣,瞪了和尚一眼。

“您吩咐,我們照辦。”荊離走到夏侯雪身邊說道。

夏侯雪望着那尊冰冷的青龍像,居然突然轉身,膝微屈,頭微低,行了個大家閨秀般莊重的大禮。我看着那微微彎曲的身姿,心中不禁一動。不過很快告誡自己,這女人是個蛇蠍,不能相信。

“既然已經到了這裡,那小女子便不再隱瞞。”他開口道。“此陵,正是我家先祖之陵,族中留下祖訓,每百年必須返回此地祭奠,如若不這樣做,便會有大難降臨。近日百年之限將近,果不其然,如大家所見,墓中已然發生異變。”

眾人想起了之前駭人的爬行屍怪,不禁不寒而慄。

“依照祖訓,祭奠需要四人完成,無奈族中人丁凋敝,到了這一代,只剩下小女子一人,族中長輩年事已高,不能下墓,小女子遍尋無法,這才會出此下策。”她繼續說著,我卻依舊強壓着一肚子怒火。縱然如此,為何選上了我們幾個?難道我們的命真不值錢?

夏侯雪眼眸突然變得犀利如同刀刃一般,盯着那兩個地鼠門小廝。“不久之前,我得知地鼠門的賊人覬覦祖陵,竟然破墓而入,更是心急如焚。要是被這幫賊人破壞了陵墓,一切便無可挽回。好在先祖有靈,要了這些狗賊的命。”她狠狠的看着那兩個地鼠門的小廝,後者驚駭之下竟連退幾步,戰慄着呆在當場。

“褻瀆先祖,該死!”只見刀光頓起,血泉噴涌中兩顆大睜着雙眼的頭顱生生落地,失去頭顱的軀體抽搐着倒下,青石地磚之上頓時濃血橫流。

大駭之下,我發現揮刀之人居然是荊離!沾血的面目如同惡鬼,他拱手朝着夏侯雪一拜:“請小姐吩咐。”

“各位是我請來的幫手,和那幫偷雞摸狗的賊人不同,大可不必害怕。”她平平淡淡的說道。

“若是剛才斬下的是我等的頭顱,小姐對其他人的話語,想必也是如此吧!”我憤然怒吼道,長兵已然在手。我提起槍指着那一主一仆,和尚和小蕭一向聽我調遣,此刻也握住了各自的兵器,警覺的站在我身邊。

“我相信她。夏侯姑娘,下面要如何做?”沒想到老白居然毫無防備的走上前去,向著夏侯雪說道。

“老白你!你做什麼!他們可是殺人不眨眼!你憑什麼相信這個蛇蠍女人!”我大喊道。

“直覺,嘿嘿。”老白轉頭莞爾一笑,我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直覺?在這個關頭,開什麼玩笑?

夏侯雪解下腰間的四個小皮囊,分發給我們四人。我掂量着,內里似乎有什麼液體流動,不過如此沉重,應該不是水吧。

“這是丹砂露。”她又從身後的行囊里拿出四根香,發到我們手中。“這是恆時香。”

我心中奇怪,這些東西是做什麼用的?夏侯雪不慌不忙的說道:“諸位已經服下蠱引,這陵墓內的蠱屍不會再有威脅。行動之時,只需同時點燃四根恆時香,我會帶領大家其餘三個配殿,找到朱雀、白虎、玄武像。待香滅之時把手中的丹砂露倒入聖獸像腳底的孔洞即可。”

“即是如此;那便不需夏侯姑娘同往了。我們兄弟四人去便是。”我心中只想避開她,寧願去會一會那些駭人的蠱屍。

她婉兒一笑。“不行,若不是族中後人,變做不成祭奠。”

還有這樣的事情?我不置可否,突然想起她話中提到的“孔洞”。我依稀記得身旁的青龍像之下並沒有孔洞,而是被雕刻成了騰雲的樣式。

只見她走了過去,右手猛地插到那龍口之中。似乎下了些力氣,她眉宇緊皺,眾人只聽噹啷噹啷機括運轉般的聲響,龍口之中似是龍舌般的事物被她兩指緊緊夾住,生生扯出一尺之長。我更是驚愕的發現,她的中指和食指頎長,食指更是和中指差不多一般長短!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卻又記不起來,腦中一片空白。

噹啷聲頓熄,眾人看見龍腹之下赫然出現了一個幽深的空洞。

這就是她說的“非族中人不可”么?

按照她的安排,火折燃燒之下我們一齊點燃了手中的恆時香,然後向前走去。每新到一處,夏侯雪便用她那一雙頎長的手指扯動獸口內的機關,而後留下我們中的一人。我是最後一人,此刻在我的眼前,正是展翅欲飛的朱雀像。這陵寢出奇的大,待我走到之時,手中的香已經僅剩一半了。

我掂量着手中的丹砂露,看似漫不經心的目送夏侯雪和荊離往前方墓道走去。

正要走出陽燧的光照之時,夏侯雪突然轉過頭,露出一個妖異的笑容。

陽燧冷淡的寒光中,我頓時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