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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聽得我毛骨悚然,就好像孩童在荒野里驚懼的啼哭,尤其還是在如此的荒山野嶺。那聲音初聽是小孩的啼哭,再一聽卻又不像了,那麼尖利的聲音怎可能是人能發出的?干我們這行的人雖然不懼鬼神,但是心中依然有三分敬畏;我不禁想,發出這聲音的,難道是什麼野鬼遊魂?

“真他娘的…慎得慌。”和尚捏緊三節僧棍,有些不自然的四顧而望。

五個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那聲音忽而尖嘯響起,繼而很快沉寂下去,再也沒有聲音從那個方向傳來。

“如果我們按計劃攀過這座山往北走的話…就正好經過那兒。”小蕭的耳根子特別靈,如果是他確定的,一般都不會有錯。

“西北邊?”老白問道。

“西北偏北。”小蕭答道。

“管它是什麼,先給它身上開兩個血窟窿。”我強顏不懼,但心中着實沒底。

葉落尋抬起頭,望着鉛黑的天空,喃喃道:“馬上要起風了,路這下更難走了。”

說是走,倒不如說是爬。華山的山峰大多是岩質,壁立千仞,想翻山越嶺只有四肢並用。腳下這座矮峰倒算得上是例外,不見大塊的岩石,像極了江南的丘陵,矮矮的土丘,其上松柏繁茂,長得蔥鬱無比。

幾人無話,繼續往前。不久之後,我們登上了峰頂。如之前我猜想的,第三座山峰的峰頂類似於一座平台,約有二三十丈見方的大小。讓人奇怪的是,同樣是泥地,身後的山坡上長滿了古松,而眼前的峰頂卻寸草不生,看上去一眼分明。很是突兀。

葉落尋蹲下身子掘開雪層,捏了一大粒土塊於指間,嗅了兩下,朝眾人道:“這些土是夯土,摻入了硝磺蟲葯,難怪寸草不生。”

夯土一般指的是墓穴上方的封土堆,閉墓之後填土再用大力夯緊夯實。鼠爬子更是把夯土當作尋斗的依據,夯土經過人力的夯實,和普通的土層完全不同,但要想一眼就分辨出常土夯土,非老練的鼠爬子不可。

“什麼?這下邊是封土?”和尚忽而起了勁。

“雖然有可能,但我覺得不是。與其說是封土,這更像是斷蟲道。”葉落尋拍掉手上的泥土,又抓起一把雪擦凈。

這斷蟲道我也有耳聞,最有名的不遑是驪山秦皇陵。據說當年以封土堆上的明樓祭閣為中心,里三層外三層,足足有六層斷蟲道圍繞着秦皇陵,防止蛇蟲鼠蟻進入陵區為害。為了鋪設這些斷蟲道,足足用去了三十萬車硝石,十萬車硫磺,更有十萬車藥草熬成的驅蟲葯汁,其餘的更是不可勝數。

“雖然不知道為何斷蟲道會出現在這裡,但總算找到了一些人為的痕迹。”葉落尋道。

老白點了點頭,道:“也就是說,我們沒有走錯。”

短暫的休憩,我們各自拿出了乾糧就着雪水吃下。本想生一堆火取取暖,但四顧真沒發現任何避風的地方,這個想法也就作罷了。

果真如葉落尋所說,很快就颳起了風。身後的樹木猛烈搖晃着,風乾的松球落在雪地上,被風吹得滾來滾去。

“華山上的風很奇怪。”老白也望着那一個來回滾動的松球,開口道:“風很亂,捉摸不透是哪個方向吹來的。最奇怪的是,這兒道是西嶽,華山卻只在臘月里刮西風。”

老白一掃之前的陰霾,這句話說的很是輕鬆,我也是在一瞬間忽而理解了他的心境。真相越近反而越淡然,因為不管是個什麼結果,糾纏多年的迷題終究會迎來了斷的那一刻。

休憩完畢,眾人都不敢在雪地里耽擱太久,紛紛起身繼續前行。走到山頂的北面,我們俯視眼前的山坡,都被眼前的一切驚到了。

東方的天際隱隱透出幾縷微光,映亮眼前的一切。蔥鬱的松林彷彿被一把大斧劈開,兩旁高約三丈的石壁對立,其間越一仗有餘,就像在林間生生辟出一條寬敞的走道。

眼前的這一切,若說是天然所成,我更願意相信神靈的存在。這一條根據山勢彎彎扭扭蜿蜒而下的“走道”通向山腳,那兒是一片更加蔥鬱的林地,只是眺望一眼,我就看出了異樣。

那片林子的枝杈上,看不到一點積雪的痕迹,這和四周銀裝素裹的大山比起來,真是一目了然。那些樹看上去更是怪異,絕然不是雪線之上的松柏之類,倒有幾分類似南疆叢林里的高大喬木。

“這…是什麼地方?”小蕭驚異得說不出話來。

“這有字!”和尚突然跑到一旁,指着眼前的一面石壁大聲說道。

眾人正站在眼前這條石質走道的入口,這面巨大的石壁猛地看上去就像一面敞開的門板。背光而立,加之四面松柏枝葉的阻擋,晨光並不能照亮它,好在和尚眼尖,這才沒有被我們錯過。雖然結滿了白霜,眾人依舊不難看清楚其上雕刻着的字跡。

“是篆書。寫的是…”小蕭皺起眉頭,努力分辨着。

“求道峰陽,紫霞幻境。長生之徑,便由此始。”他緩緩念道。

那幾個字仙風道骨,一看就知道不是今人所書。我看到這片石壁已經開裂,巴掌寬的縫隙自上貫通,估計要不了多久便會崩塌,到時就再也沒人能看到這些文字了。

“紫霞幻境?”我奇道。“幻境?就是說,我們看到的那一切都是假的?”我指着那片翠綠的林地。

“恐怕沒有這麼簡單。”老白搖了搖頭。

小蕭欲言又止,只是從腰間取出幾粒藥丸,分發到我們手上。我問他怎麼了,他皺眉沉思良久,才小聲開口:“進山之前便覺得有些不對…有備無患,這些葯大家儘快服下吧。”

我捏着那粒有些腥臭的藥丸,皺眉吞下。柔軟墨黑的質地,加上臭臭的味道,我很自然的想到了那種東西,忍不住心中一陣呃逆。不過這既然是蕭公子給我們的葯,自然有他的打算,就算是再難吃,我也不會有半點置疑。再看眾人,雖然不禁面露厭惡的神色,但無一人反對,都十分配合的吃下了藥丸。

“走吧,踏着這條千年前的長生之徑,去賞賞那紫霞幻境的美景。”老白笑了笑,走在了最前頭。

相比之前的攀山越嶺,腳下用卵石鋪就的道路好走無比,離那片神秘的林子越來越近,腳下的積雪也越來越薄,甚至空氣也微微的暖和了起來,和之前的寒風刺骨相比,那種差距真的可以輕易感覺出來。無法解釋我面對的一切,為何在負雪的華山巔峰突然一下變得溫暖?難道這裡真的是幻境,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那為何這種感覺如此真實,因為我能明顯感到後頸上隱隱滲出的細密汗珠,溫熱的感覺絕不可能是虛幻!

“見鬼了,真是…”和尚忍耐不住,一把脫去了套在最外邊的襖子,口中不住罵咧。“熱死佛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