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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陳驀早有預料袁術不會心甘情願地發兵將在長安受難的大漢天子接到壽春,因為那會妨礙到袁術稱霸天下、篡位登基的野心,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袁術的心要比他所想象的狠地多。

記得曾經,學校里的老師說袁術不過是個藉助其家族勢力而得勢的紈絝,比起其兄袁紹、還有幼年好友曹操差地太多,但是,當陳驀親身經歷這段歷史時,他這才意識到,袁術並不像傳言的那樣無能,他擁有着稱霸天下的先決條件,有實力、有魄力,而且,做事足夠毒辣。

縱觀東漢末年戰亂紛爭,皇權旁落,諸侯尾大不掉,其中難道就只有袁術一人心存篡逆么?

事實顯然並非如此!

諸侯們害怕,他們畏懼,畏懼傳承四百年的大漢過於根深蒂固,畏懼自己得不到天下人的認同,就這方面而言,誰也不如袁術有魄力。

不過話說回來,陳驀也終於理解了為何孫堅寧可敗亡也不想將玉璽交給袁術。

晚上臨睡前,陳驀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兵刃,一柄長槍、一柄佩劍、八柄短劍,每一件都擦拭地寒光凌冽。

他的心情很沉重,很糟糕,很惡劣。

從五月到七月,陳驀在下蔡城中渡過兩個月無關於殺戮的平和生活,每日習武、釣魚、弈棋,偶爾也和劉辟等人上山打獵,平和地陳驀甚至險些忘記了自己仍然身處在亂世,然而袁術的一封密信,不但將這份寧和破壞殆盡,更讓陳驀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提起陳驀,世人首先想到的永遠不是陳驀的奮威將軍的軍職,而是黃巾軍中的刺客、是儈子手、是屠夫,雖然那些辱罵陳驀有時並不當不回事,但是時間久了,他也會感到不舒服。

但是,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袁術很顯然是將黃巾當成了背黑鍋的對象,什麼骯髒的事物都交給黃巾軍來做,而自己則坐享其成,前一陣殺孫堅獲取玉璽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而現在,是第二個。

“這樣也好,至少袁術暫時不會過河拆橋,將黃巾剷除......”陳驀如是寬慰着自己。

因為大漢天子在長安降詔求助已有十餘日,時間緊迫,是故陳驀決定次日清晨就動身,不過卻沒有告訴唐馨兒究竟去哪裡,只說是奉命要出去一趟。

見自己丈夫似乎沒有解釋的興緻,唐馨兒很乖巧地沒有詢問,但是,聰慧過人的她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

深夜,當陳驀準備好了一切所需要的東西後,唐馨兒仍在屋內替陳驀縫製新的戰袍,因為原來那件,早已毀在孫堅手中。

望着她在燭火下一針一針地縫製着,陳驀的心情有些沉重,因為他曾經聽唐馨兒說起過,她與眼下的大漢天子、當年的陳留王劉協,以及她曾經被何後指婚的未婚夫少帝劉辨,幾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宮中玩伴,而當初唐馨兒之所以不情願嫁給劉辨,除了是政治婚姻的因數外,也是因為劉辨在她心中就如同是弟弟一般。

陳驀依稀記得,當年董卓將何後與少帝劉辨毒殺時,唐馨兒在恐懼之餘也哭了好幾日,畢竟何後確實待她不薄,就如同母親一般,而劉辨,更是在宮內從小玩到大的玩伴。

記得初至下蔡時,聽說張素素與張白騎在長安戰敗,被迫逃亡,唐馨兒也曾向周倉、裴元紹等人仔細詢問當時的境況,當時陳驀感覺很奇怪,但是細細一想之後便明白了,她只不過是想了解劉協的情況。

隨後,當聽說天子劉協被李傕、郭汜二人劫持,唐馨兒每日就彷彿藏着一件心事般憂鬱,尤其是昨夜晚飯時分,雖然她一直低着頭沒有插一句話,但是當張素素說到劉協在長安向天下諸侯求助時,她屏息聽着,或許在心中還暗暗祈禱,只可惜袁術的打算未能如她的願。

“馨兒,夜深了,早早歇息吧,明日再縫製也不遲......”

見陳驀滿臉關懷,唐馨兒眼中露出幾分暖意,輕聲說道,“只差少許,妾身想着今日趕完,明日夫君可以穿它禦寒......對了,夫君明日奉命外出,今日便早些歇息吧,妾身一會再睡。”

陳驀又勸了幾回,見唐馨兒堅持,便作罷前往卧室休息,畢竟從下蔡到長安路途何止千里,並且,他必須趕在所有人面前抵達,免得節外生枝。

走到卧室門口,陳驀好似想到了什麼,猶豫一下,回頭對唐馨兒說道,“你......不問我去哪裡么?”

只見唐馨兒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低下頭,低聲說道,“機密差事,妾身婦道人家,不便過問......”

或許是陳驀此刻心情複雜,他竟然沒有注意到唐馨兒的語氣,點了點頭,走入了卧室。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當陳驀睜開眼睛時,唐馨兒正安靜地躺在自己身側,看得出來,她昨夜熬到很晚,以至於熟睡時發出了細細的鼾聲。

默默地望着身旁的嬌妻良久,陳驀忍不住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龐,隨即深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下了榻。

當穿到衣服走到堂中時,陳驀這才發現堂中的桌案上擺着一個包裹,底下墊着唐馨兒連夜趕製的戰袍。

乾糧、盤纏、水囊,所有的一切,她都準備好了。

回頭望了一眼卧室,陳驀微微皺了皺眉,繼而深吸一口氣,好似下了決心般,背上包裹,披上戰袍,將劍套纏在腰後,提着長槍與佩劍走出屋門,而在院中,愛馬黑風似乎聽到了主人的腳步聲,雙蹄原地踏了幾下,打了一個響鼻。

撫了撫愛馬的馬鬃,陳驀微微嘆了口氣,牽着馬走到院外,隨即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朝着街道遠處奔馳而去。

而與此同時,屋內榻上的唐馨兒微微睜開雙眼,聽着那越來越遠的馬蹄聲,緊緊咬着雙唇,暗暗嘆了口氣。

這一次出遠門,陳驀是孤身一人,因為這種事,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奔馳在空無一人的官道上,聽着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陳驀的心情舒暢的許多,但是一想到袁術所交予他的任務,他的心情又不覺變得糟糕起來。

不情願又如何?

眼下黃巾只有依附袁術才能得以生存,如果沒有袁術的庇護,雖天下之大,恐怕也沒有黃巾立足之地。

別看下蔡有萬餘兵卒,在青州亦有管亥數千青州黃巾,但是比起周邊的諸侯,這些兵馬又算得上什麼?要知道袁術麾下光壽春一城就屯有精兵四萬,曹操那邊,亦有近十萬兵甲,黃巾區區兩萬不到人馬,能有什麼作為?

畢竟眼下的黃巾,以遠不及甲子年黃巾的強勢,雖不至於是苟延殘喘,但想要東山再起,真的很難。

初平二年七月底,陳驀日夜兼程,在歷經半月的風塵後終於趕到弘農,要知道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

也難怪陳驀如此心急,因為他在路經陳留、許昌一帶時,竟聽說陳留太守曹操已發兵至長安援救天子劉協,距陳驀到達當地已有三日,這無疑叫陳驀微微有些着急,是故在隨後的幾日中,他幾乎不眠不休,馬不停蹄先奔滎陽,為了爭取時間,他並不過汜水關,而是順洛水折道永寧,繼而經澠池、曹陽,這才抵達弘農。

而這時,曹操派出的先鋒大將夏侯惇方才抵達雒陽,可想而知陳驀的行程是何等的迅速。

到了弘農後,陳驀本想向當地百姓詢問天子處境,但是卻沒想到,當年的京師腹地,眼下卻變得那般荒涼,鮮有人煙。

無奈之下,陳驀只好繼續朝西北趕路,沒想到行不過二十里,便隱隱望見遠處塵土飄揚,好似有大批人馬朝此處而來。

陳驀勒馬遠遠觀望了片刻,隨即撥轉馬頭林中,仔細打量。

不出陳驀所料,那正是驃騎將軍楊奉護送天子御駕以及百官至弘農的軍隊。

不得不說,李傕、郭汜比起董卓還不得人心,至少董卓賞罰分明、恩威並施,而且有器量,能夠容得下對他心懷歹意的呂布與陳驀,雖說行事過於霸道野蠻,但觀其作風卻不失是一位亂世豪傑。

比起董卓,然而李傕、郭汜二人卻過於貪婪,不但將斂得的財寶盡收囊中,甚至還剋扣軍餉,絲毫不懂得藉此收買人心,也正因為如此,張濟、楊奉這些在長安之戰後原本依附李傕、郭汜二人的西涼武將,逐一離二人遠去,甚至一度反目成仇。

就好楊奉,他也本隸屬於西涼軍,當初因為怕受到牽連是故依附李傕、郭汜二人反攻長安,但是時下,他卻搖身一變成為了天子的簇擁,煞費苦心將天子劉協並百官搶出長安,投奔弘農而來。

董卓死後不到一年,那般強盛的西涼軍卻已是四分五裂,尤其是那五支叫羌人聞風喪膽的萬人飛熊軍,亦是折損大半,其中,一支隨張濟攻略荊州,全軍覆沒;一支隨呂布遠走徐州;而剩下的三支,分別由李傕、郭汜、楊奉三人統帥,且自相殺伐,不得不說是天意使然。

但是不管怎麼說,李傕、郭汜二人眼下仍然統帥着近十萬兵馬,哪怕他們曾經一度中計,互相猜忌、互相攻伐,直到如今,他們二人手中兵力仍然要比楊奉多上幾倍。

為此,楊奉心中十分焦慮,屢次派人催促天子聖駕與百官急行,但是百官之中大多是文臣,其中又不乏有上年紀的老臣,如何能加快行程。

眼瞅着郭汜、李傕二人的追兵越來越近,楊奉心急如焚,直到望見弘農城池時,他這才暗暗鬆了口氣,但是他卻沒想到,郭汜、李傕二人的輕騎追兵,已距離他不過數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