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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武威二十三年十一月三日,聖上下旨,加殊恩於齊王,人皆知其意在雍王也。

--《雍史·太宗本紀》

離開翠鸞殿,紀貴妃深吸了一口氣,抒發一下心中鬱悶,梁婉是門主梵惠瑤的愛徒,也是鳳儀門重要的棋子,她在江南立功卓著,又和太子李安達成協議,不料這次竟然毀在了江南,怎不令人心痛,門主傳來密信,要自己查清梁婉變瘋的所有細節,自己知道,門主懷疑是雍王動了手腳,畢竟雍王對梁婉已經有了不滿,要不然也不會派人另外建立情報網。可是從唯一親身經歷過那件事情的長樂公主口中,並沒有得到一絲有用的情報。

紀貴妃微微冷笑,除了雍王,還會有誰呢,若是南楚人,一定不會平白放過長樂公主,除非是雍王的屬下,才會對長樂公主這樣禮待,可是沒有證據啊,自己總不能平白無故的指責雍王李贄啊。想起皇帝的封賞,紀貴妃更是心冷如冰,今天的慶典上李援宣布因為雍王多年來戰功卓著,近年來又先後滅蜀破楚,功高蓋世,現有官職不能夠表彰他的功勞,因此下詔封雍王為天策元帥,領大司徒,位在諸王公之上,賞食邑二萬戶,並賜袞冕一套、金輅轎一乘、玉璧一雙、黃金六千斤、前後鼓吹九部之樂、班劍四十人,這是何等的榮耀,就是太子儀仗也不過稍勝一籌罷了。

更讓紀貴妃心寒的是,皇上又下詔特許天策帥府自置官屬,按照李贄上報的摺子,計有長史、司馬各一人,從事中郎二人,軍咨祭酒二人,典簽四人,主簿二人,錄事二人,記室參軍事二人,功、倉、兵、騎、鎧、士六曹參軍各二人,參軍事六人。這樣一來,李贄的天策帥府就成了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朝廷。皇上會不會改變主意,立李贄為皇儲呢?想了半天,紀貴妃搖頭,雖然雍王功高,但是太子沒有明顯的失德,而且按照她對皇帝的了解,只怕今夜皇帝就會後悔給雍王的賞賜太厚了,估計過不了幾天,皇上就會想方設法的消減雍王的勢力。自古以來,功高震主,有幾個會有好下場,想到這裡,紀貴妃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時,一個緋衣宦官急匆匆的趕來,稟報道:“娘娘,皇上傳了旨意,今夜要在娘娘那裡歇息,請娘娘速速回宮,估摸着,再過小半個時辰,皇上就會到了。”紀貴妃心裡大喜,她知道得很清楚,自己雖然容貌不錯,但是論起感情和寵愛,在皇上面前並不突出,更何況自己一向都是淡薄恩寵的表現,更讓自己很少得到愛寵,但是相對的,自己身為鳳儀門和皇上的聯繫人的身份就更加突出,所以皇上經常讓自己參與國事,今夜皇上要在自己這裡留宿,看來是要討論一下雍王的事情了,看來自己的想法沒有錯,皇上,已經對雍王十分忌憚了。想到這裡,紀貴妃俏臉上露出了綻放如春花般的笑容。

有人歡喜有人憂,在盛大的慶功宴後也是如此,在金碧輝煌的太子府,李安憤怒的將書案上的文書全部拂到地上,狂叫道:“李贄,孤不殺你,誓不為人。”喊罷,他跌坐在椅子上,惡狠狠的看着書房門,彷彿雍王就要從那裡出來一般。良久,他疲憊地道:“來人,請少傅來見孤。”

不過片刻,一個相貌平平的黑髯文士走了進來,他穿着太子少傅的官服,見了太子並不行禮,徑自坐在太子左手的一張椅子上,笑道:“殿下怎麼這樣氣惱?”

李安怒氣沖沖地道:“李贄如今已經是天策元帥,老頭子就差沒有把我這個太子的位子給了他,你叫我如何不氣惱。”

那個文士笑道:“殿下過慮了,皇上對殿下愛護備至,若是想立雍王為儲早就立了,何必要等到今日。”

李安喪氣地道:“少傅不知道,當初他的母親是父皇的元配,我雖是長子,卻是庶出,後來他母親命短,早早歸天,我的母后才立了正室,父皇稱帝之後,追封他的母親為孝賢皇后,所以若論嫡庶,我是不如他的,只是我佔了長子的名份,母后又是當今皇后,才讓我做了儲君,如今,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若是父皇改了主意,我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了。”

文士目光一閃,道:“殿下是當局者迷,臣卻認為太子的位子表面上危如累卵,實際上卻穩如泰山。殿下想皇上對雍王寵愛,臣卻以為皇上對雍王猜忌,想一想,雍王這些年來南征北戰,我大雍的天下倒大半是他打下來的,皇上不免會覺得受了兒子的恩惠,如今雍王功高莫賞,若是皇上立他做儲君,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是皇上寧可特例加賞,也不肯更動太子的儲位,這分明是偏心太子。臣以為皇上不是愛殿下,而是殿下的即位象徵著皇上無上的權威,所以皇上無論如何不肯改變決定,只要殿下多在皇上面前表示孝順皇上皇后,禮敬妃嬪,尊重雍王,兄友弟恭,皇上絕不會更換儲君,更何況還有鳳儀門的支持,殿下不會以為梁婉的倒戈就是因為她自己的決定吧。過些日子,皇上就會想到他百年之後,太子若是不能壓服雍王,又該如何是好,他就會想法子打壓雍王,只要殿下即了位,外有齊王輔佐,內有鳳儀門助力,想要雍王的性命不過是易如反掌罷了。”

李安聽了,良久,終於喜笑顏開,道:“少傅,多謝你開導孤王,依你之見,我們目前該作些什麼?”

文士嘿嘿一笑,道:“多做多錯,少做少錯,殿下不妨合光同塵,倒是齊王那裡,殿下要多多籠絡,前些日子齊王戰敗,殿下給齊王不少臉色,這是太不應該了,若沒有齊王襄助,殿下就沒有日後擎天保駕的大將。”

李安站了起來,深施一禮道:“謹受教。”臉上露出曖mei的神色道:“六弟喜歡美女,我新近選了兩個絕色的女子,原本是想送給父皇的,就先選一個送給他吧。”

那個文士臉上也露出曖mei的笑容,但又立刻扳起了臉。李安看了他一眼,笑道:“少傅在孤王這裡還裝什麼正經,那個絕色不能給你,不過本王還有幾個美人,送你兩個如何。”

文士低下眼瞼道:“那就多謝殿下賞賜了。”

李安大笑,笑聲傳出了書房,很遠,很遠。

帶着醉意回到府邸的李贄服下解酒的藥物,用冷水匆匆忙忙的洗了一個澡,然後一身清爽的來到了議事廳,大廳裡面已經坐了一些人,正是石彧石子攸、管休、董志、苟廉幾個謀士,武將們今日都大醉而歸,李贄就沒有讓他們過來,李贄見他們正在低聲討論,吩咐司馬雄到外面警戒,他走了進去,笑道:“讓幾位先生久等了,本王來晚了。”

幾個謀士站起行禮,各自坐下,李贄看向石彧,問道:“你見過江哲了,覺得怎麼樣?”

石彧苦笑道:“江哲到了王府,一派泰然自若,好像就是自己的家一樣,屬下安排了最好的院子給他,他只是淡淡一笑,住進去之後,他對殿下安排的侍女僕人也沒有任何異議,如果不是知道此人始終不肯歸順殿下,我倒要以為他已經效忠殿下了呢。我看若是殿下給他安排一個官職,他也不會拒絕,我看他似乎十分喜愛舒適的生活,至少不會以死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