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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化元年十月,李贄突襲建業,借姦細之力,當夜破建業,盡拘百官。當日,長樂公主回宮,隨行護衛者均死,至夜,李贄微服往藏雲庄,許哲以高官厚祿,哲不從,第二日,國主擄歸,李贄以軍令掠劫建業,數日,勤王師將臨建業,李贄已退,隨行軍中,盡擄南楚王族、文武百官,哲亦在其中,其時,哲已致仕。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安頓好了長樂公主,李贄帶着滿腹的疑問,微服到了建業北郊的藏雲庄,這次行軍匆忙,他一個謀士也沒有帶,無人可以商議的痛苦讓他更急於和心目中的子房相見。到了藏雲庄,李贄的心情平靜下來,他仔細的想着如何能夠將江哲收歸帳下,一路上他都在想這個問題,只是想來想去,無論什麼法子都沒有穩妥的把握,江哲此人,是罕見的沒有可乘之機的人物,最後李贄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江哲帶走,否則自己不是白白來了建業。

平靜下來之後,李贄走進了藏雲庄,按照他的吩咐,雍軍沒有打擾藏雲庄的主人,但是已經控制了庄中上下,在司馬雄的引領下,李贄向後園的挽香苑走去,那裡是江哲日常流連的地方,李贄可以看到隱在園中各處的雍軍勇士。李贄有些擔憂的看了司馬雄一眼,問道:“江先生沒有不滿么?”司馬雄低聲道:“江先生彷彿對我們視而不見,莊子裡面的下人很少,除了一個李順,只有四個小僕人,不過名字奇怪的很,叫什麼赤驥、盜驪、驊騮、綠耳的,這些僕人都很聽話,沒有惹什麼麻煩,不過那個李順末將怎麼也覺得奇怪,他是個宦官。”

李贄的腳步頓了一下,道:“赤驥什麼的,是穆王八駿的名字,看來江先生果然文采斐然至於那個李順,本王隱隱約約知道這個人,我們在南楚軍中的密探曾經說過有一個監軍手下的太監和江哲此人關係十分密切,我原本以為只是一種私人情誼,現在看來這人和江先生的關係非同尋常呢,不過算了,一個內宦,我們也不必去為難他,免得得罪了先生。”

司馬雄低聲道:“那個李順,末將總覺得不平常,見了他,就覺得心裡發寒。”李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噢,既然如此,你多留心一下就是了。”說著,兩人已經到了挽香苑,在苑門外,赤驥和盜驪坐在門前的迴廊上,正在低聲談笑,見李贄他們過來,兩人站起身來,肅手而立。

李贄笑着問道:“江先生在裡面么?”赤驥恭恭敬敬地道:“公子今日身子不爽,用過晚膳就休息了。”

司馬雄一聽,火氣上涌,低聲道:“殿下,末將已經告知今晚殿下會來拜訪,此人真是太無禮了。”

李贄擺手阻止他繼續說話,微笑道:“原來先生休息了,怎麼先生身體一直不大好么?”

赤驥恭敬地答道:“公子從蜀中回來就一直卧病在床,前些日子本來已經好轉,可是德親王猝逝,公子上表又遭到貶斥,所以公子舊病複發,如果殿下有什麼吩咐,小的就請李總管過來,請殿下訓示。”

司馬雄手按佩劍,怒氣沖沖的看着赤驥,赤驥卻是恭謹有禮,面帶微笑,毫無畏懼。

李贄想了一想,道:“也好,本王就見見李總管吧。”說罷,李贄就在軒外不遠處的小亭子裡面坐下來,看着滿園翠竹,怡然自得,盜驪和赤驥送上茶點,適逢十分周到,不多時,一身青衣的小順子走了過來,恭謹的行了覲見皇子的大禮,道:“奴才李順,叩見殿下,家主人因病失禮,不能前來侍奉,請殿下恕罪。”

李贄抬頭看去,只見這個李順相貌風度果然不凡,李贄在大雍沒少見過內宦,但是不論他們地位高低,不論他們是囂張馴服,他們都有相同的特點,就是他們眼中的自卑,而這個李順的眼睛卻是清冷而冷漠的,他的舉止雖然謙卑,但是李贄可以感覺到他的驕傲,那是一種主宰生死的驕傲,李贄記得很清楚,他曾經見過這樣的眼神,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鳳儀門主,當年他隨父皇南征北戰,一次行軍途中,鳳儀門主飄然而至,和李援一夕相談,十分投機,不久之後,大雍就得到了白道武林的支持,而父皇身邊也多了一個紀貴妃,李贄永遠記得鳳儀門主的眼睛,那是一雙溫柔慈悲、悲憫眾生的眼睛,但是李贄也永遠記得,當他率軍攻打楊老生的時候,出手相助自己刺殺楊老生身邊的大將之後,鳳儀門主在一瞬間散發出來的惟我獨尊的滔天氣勢,也就在那一刻,李贄生出了對鳳儀門提防的心意。見到李順的氣質,李贄突然明白,這人一定是一個絕頂高手,而且是有望成為鳳儀門主的對手的那種人物。

想到這裡,李贄溫和地道:“本王曾聽說過關於李總管的一些事情,若是本王沒有猜錯,李總管也曾經參與過蜀中大戰吧?”

李順驚訝的看了李贄一眼道:“殿下居然知道小人一個奴才的事情,奴才和公子多年相識,承蒙公子經常照顧,如今建業混亂,索性就棄了那虛假的榮華,在公子身邊吃碗閑飯,若是殿下要加罪奴才這個宮裡面的人,奴才自然不敢反抗的。”

李贄擺手笑道:“兩國交兵,干你們這些苦命人什麼事情,何況如今李總管在江先生身邊,日後本王還要李總管多多美言幾句,看來江先生怒氣很盛呢?”

李順眼中閃過一絲好感,道:“公子雖然被迫致仕,可是畢竟為南楚效命多年,如今眼看江山社稷危亡,若是公子反而心喜,就是到了哪裡也是說不過去的,而且殿下今次作戰,意圖不明,我家公子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殿下肯跟小人說說,小人轉告公子,或許能搏公子一笑。”

李贄心裡一動,莫非江哲對自己並非十分排斥,便坦然道:“這次攻打建業,若在江先生看來,可能覺得李贄胡鬧,可是實在是禍起蕭牆,李贄日日如履薄冰,如果不能得到江先生輔佐,只怕李贄性命不久,還請李總管代李贄轉承心意,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請江先生隨在下回大雍,若是江先生不肯眷顧,只怕李贄無福,再也不能恭聆教益了。”

李順施禮道:“殿下如此器重公子,奴才代公子拜謝,請問殿下,我家公子只愛山川之美,既無濟世救民之心,也沒有建功立業之念,不知殿下憑什麼要我家公子嘔心瀝血,卻恐怕只能落得一個將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結局。”

李贄站起身來,誠摯地道:“我不敢說一定能夠君臣相安,但是李贄絕不是妒賢忌能之人,也不是只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越王,本王知道江先生不愛富貴榮華,也不愛建功立業,但是若是天下紛亂,只怕江先生也不能平安度日,如今我大雍內患就在眼前,南楚群龍無首隻怕很快就要陷入混亂,北漢雖然還算穩定,可是那裡重武力,卻不尊重士子,蜀中之人若是聽了江先生之名,只怕報復之心勝過敬重之意,不是本王言辭威脅,若是我大雍不能一統天下,只怕滔滔亂世,再無凈土。若是江先生肯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可以保證,將來先生可以在大雍安居樂業,贄與先生共享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