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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強忍着心裡的恐懼低下頭去,沒錯,是恐懼,那個李贄居然就是我在赴建業途中遇見的李天翔,天啊,我居然在大雍的雍王面前說了如何一統天下的大計,而且還說了大雍的內患,難不成,雍王真的聽了我的建議,先破蜀,後破南楚,不會的,雍王文韜武略十分驚人,應該是他自己早有的主意吧。

這時雍王迎上前來,和趙珏以禮相見,雍王溫和地道:“德親王一路殺伐,途中辛苦了,破巴郡、陷雒城,只此兩戰,便可見親王名將之姿。”

趙珏臉微微一紅,道:“雍王如此讚譽,珏愧不敢當,今日我們兩軍會師,蜀國只剩成都孤城,不知雍王殿下如何打算。”

雍王道:“成都如今輕易可破,只是此城乃是蜀國都城,士民千萬,繁華非常,若是我們兩軍破城,必然有害百姓,本王已經擬了一道勸降表,不知親王以為如何?”

趙珏淡淡道:“勸降可以,只是這蜀王應該向大雍歸降,還是歸降我南楚呢?”

雍王理直氣壯地道:“南楚為大雍屬國,蜀王自然應該向大雍投降。”

趙珏心裡早有準備,只是淡淡道:“既然如此,就請雍王殿下派遣使者前去說降,如果蜀王不肯歸降,明日你我兩軍大舉攻城如何?”

雍王笑道:“正該如此,苟廉苟先生是我帳下使節,我已請他出使,德親王意下如何?”

趙珏忍不住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反應,便道:“苟廉先生跟隨雍王殿下多年,據聞當年常常替殿下出使各方諸侯,想必定然能夠勸降蜀王,珏靜候佳音就是,只是珏軍務繁忙,這就先回去等待消息。”

雍王李贄見趙珏同意自己的決定,便請趙珏留下一個親信將軍或者幕僚,好便於雙方聯絡協商軍務,趙珏想了一想,覺得也很有必要,只是看看身邊的人,雖然都是親信,但是傳個話還行,若想能夠和雍王商量軍務,爭取南楚的利益,就只有容淵和江哲兩人,容淵是趙珏一刻也離不開的,所以他坦然道:“明日是戰是和還沒有一定,這位江參贊是我臂助,就由他留下吧,若有什麼變化可以和他商量。”

雍王這才看了我一眼,似乎才看見我一般,我卻覺得渾身發冷,趙珏這個白痴,雍王如此輕易就騙了他,我才不信商量什麼軍務呢,八成要我留下才是雍王的目的。眼看着趙珏離去,雍王請我跟他一起到帥帳敘談,等待使節返回。我忐忑不安的跟着雍王進去,至於我的護衛陳稹早就被擋在帳外了。雍王坐在帥椅上,見我拘謹不安,笑道:“江大人怎麼如此拘束,我們也算是舊識,還是不要多禮吧。”

我在心裡痛罵了半天,才道:“當日下官多有得罪,不知是雍王微服出行,還請殿下恕罪。”

李贄見我坐下,才道:“何言恕罪,當時本王化裝入蜀,查看蜀中軍機民情,回程之時幸遇公子,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大雍若能一統天下,江公子功在社稷。”

我差點氣暈過去,我若是功在大雍的社稷,豈不是罪在我南楚的江山,這話若傳了出去,豈不是要我的命么?我連忙辯解道:“雍王殿下胸藏錦繡,小臣的些許見識必然早就在殿下心中,殿下將這樣的功勞推給小臣,隨雲可不敢當。”

雍王淡淡一笑,沒有繼續編排我,而是單刀直入地道:“當然聽了公子的計策,又聽說公子要到南楚出仕,本王原本想效強盜之行,將公子帶回大雍,可惜恰好有人發現了本王行蹤,欲圖行刺,本王當時身邊侍從不多,唯恐不能保護公子的安全,只得放過,如今公子已經成了南楚的臣子,真令李贄扼腕痛惜。”

我一聽,心想,以他的身份,就是身份泄漏給蜀國和南楚,八成也沒有人敢要殺他吧,那麼想殺他的人自然只有一個了,想到李贄如此才華身份,卻因為是次子,不能承繼帝業,還要遭受兄長的妒忌和暗算追殺,倒也不由讓人痛惜,不過我痛惜痛惜就算了,你就不要痛惜了,若是當日我被你帶走,十有八九已經遭到池魚之殃,死於非命了。心裡想着,嘴裡卻道:“這也是小臣無緣為殿下效力,想必是天意如此。”

李贄看看我,眼中滿是笑意,道:“當日你我有緣相逢,今日相見,江公子已經是德親王的心腹軍師,想必給德親王出了不少好主意,德親王和他手下其他的幕僚將軍,都是比較正統的軍人謀士,攻打巴郡、雒城這兩戰幾乎都是用了誘殺和伏擊的計策,想必是江公子的妙計了。”

我覺得身子有點僵硬,苦笑道:“小臣對軍務上的事情哪裡明白,只是說了一個原則,都是德親王英明果斷,定下計謀,才取得大勝。”

李贄鄭重地道:“孫子兵法上面說‘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公子長於廟算,就已經是絕世之才,李贄能遇公子,如同周文王遇姜尚,漢高祖遇張良,南楚苟安江南,文恬武嬉,德親王雖然文武雙全,可惜沒有帝王的氣度,公子在南楚不過一文人騷客,若是歸我大雍,必然是右弼之才。”

我心想照樣招納別國官員也未免太囂張了吧,所以反問道:“聽說石彧石子攸是雍王幕府首席謀士,雍王殿下每次出外,所有治下政務都由他一手處置,想必石先生就是殿下心目中的左輔吧。”

李贄顯然有些不明白我為什麼問這個,但是仍然答道:“子攸長於政務,有子攸坐鎮後方軍政,李贄才能用兵如神。”

我正色道:“若是石子攸也是別國臣子,其主並未薄待,一說而降,那麼殿下還能這樣重用他么?”

李贄一愣,苦笑道:“若是如此,李贄焉敢深信子攸。”

我笑道:“所以殿下明白小臣的苦衷了?”

李贄嘆了口氣道:“南楚並非梧桐,何緣棲得鳳凰,南楚以凡人待汝,我以國士待君,隨雲還是不肯投我大雍么?”

我獃獃的望着李贄,其實我是真的有一點點後悔,如果當初李贄真的把我強行帶走,我當時或許會很不高興,甚至怨恨,可是也許現在就不用為了南楚費心,可是我既然已經做了南楚的官員,而且這些年來升遷順利,又在翰林院學到了那麼多東西,南楚待我不薄,我無論如何不能就這樣投靠大雍,然後看着大雍滅亡南楚。想到這裡,我黯然道:“南楚雖以凡人待人,我亦不該背叛,隨雲身為楚臣一日,就要為南楚效力一日。”

李贄輕聲嘆息,道:“若是南楚被我大雍滅亡呢,你會怎麼辦?”

我想了一想,道:“我自認沒有覆雨翻雲手,沒本事繪出錦繡經綸圖,若是南楚滅亡,若是大雍不加罪小臣,小臣自當浪跡天涯,與草木同朽。”

李贄淡淡道:“你在南楚攻蜀之時參贊軍務,如此能力讓人側目,那趙珏雖然不能盡用汝才,但是想必日後也免不了用你參贊,到時,就算你想,大雍也不會放過一個你這樣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