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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錕和程石在茫茫大山中跋涉的時候,那一小隊日軍殘兵還在山中苦苦掙扎,幾個受傷較輕的士兵拖着中槍的腿硬是爬出了深山老林,恰巧遇到援兵,痛哭流涕的把經歷訴說一遍,援兵立刻派人進山,結果卻只找到一堆狼藉屍骨。&&)

山中有猛獸,留下待援的日軍傷兵全被野狼啃了,在臨死前大概還經歷過一場殊死搏鬥,附近找到一隻仍死死握着刺刀的斷手。

四十名皇軍精銳,除了三名年輕士兵外,全部葬身大青山,田路少將接到報告極為震驚,迅速派人將三名倖存者接到北泰支隊指揮部詳細詢問,最終得出結論,山中有大股游擊隊。

為徹底肅清江北殘餘支那軍,田路朝一少將派出一個步兵大隊,輕裝進山掃蕩。

......

夏小青和林文靜等人在省城稍歇幾日後,啟程前往上海,以往來往省城上海之間,不是乘專機就是客輪頭等艙,這回卻只能屈居二等艙,船到南京下關碼頭的時候,一隊日本兵上船檢查證件,搜查行李,用刺刀到處亂捅,把旅客的包袱搞的一團糟,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這是大通艙里發生的情況,二等艙情況稍好,兩個挎軍刀帶憲兵袖章的傢伙挨個檢查證件,沒有良民證的一律扣下,林文靜看到一個商人打扮的旅客因為頂了兩句嘴當場被扇了兩個耳刮子,押下了客船,不由的顫抖起來。

臨來的時候,柳優晉幫她們辦了證件,但不知哪地方露出馬腳,憲兵拿着證件翻來覆去的看,狐疑的目光緊盯着夏小青。

夏小青手臂低垂,袖子里的飛刀隨時準備甩出。

林文靜臉色發白,心砰砰亂跳起來。

“跟我們走一趟。”憲兵板著臉道。

千鈞一髮之際,忽然客艙門被推開,一個西裝革履的洋人走了進來,怒氣沖沖的向憲兵表示了抗議,兩個憲兵點頭哈腰,最後一鞠躬,走了。

夏小青一頭霧水,林文靜卻聽明白了,這人是個英國外交官,利用身份趕走了日本憲兵,她急忙用英語致謝,那人卻微笑着用江東口音的中國話說:“不客氣,兩位陳夫人,這是一個紳士應該做的。”

林文靜奇道:“你認識我們?”

“當然,約翰.沃克,駐江東領事。.”外交官道。

有了沃克領事同行,旅途變得順利無比,客船抵達上海十六鋪碼頭,黃浦江中日本軍艦明顯比以前多了,遙望南市和閘北,已經是日本人的地盤了,不禁令人黯然。

下船的時候,居然遇到了劉婷,原來她也乘坐這班船來上海,歷盡劫波的姐妹們在碼頭相見,自然是熱淚橫流,緊緊擁抱。

和沃克先生告辭之後,劉婷去找了幾輛黃包車,大家一同回家,租界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不但壘起了高大的磚牆,閘口也增設了崗哨,法大馬路上,行人來往匆匆,乞丐比淞滬會戰前多了許多。

來到位於法租界的陳公館,大門緊閉,一切如舊,輕輕叩門,不大工夫開了門,守門人從門縫裡看到是劉秘和夏林兩位夫人抱着孩子風塵僕僕的來了,急忙打開鐵門,迎她們進去。

一進客人,所有人都驚呆了,正堂掛着巨幅陳子錕遺像,兩旁是輓聯,當中四個大黑字:“永垂青史”。

公館就留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看門老頭,此刻抹着眼淚絮絮叨叨着老爺的好處,夏小青撲哧一下笑了:“趕緊扯了,晦氣。”

守門人驚訝的看着她,這話也不該是新寡說的啊。

劉婷道:“拿掉,老爺沒死,活的好好的呢。”

守門人張大了嘴,半晌才反應過來,歡天喜地的把遺像和輓聯都撤了。

家裡沒有傭人,三個女人一起上陣,把公館裡里外外打掃一新,清理出幾間卧室來,劉婷又給李耀廷、慕易辰等人打了電話,告訴他們自己和夏林二位夫人已經抵滬。

最先來到的是李耀廷,不到十分鐘就趕來了,腳上還穿着拖鞋,進門就咋呼:“大錕子呢,人呢?我的大兄弟啊,怎麼整這麼一出,可哭死我了。”

“他還在江北,我們先過來的。”林文靜答道。

李耀廷拍着胸口道:“活着就好啊,你們是不知道,上海這邊也搞了個萬人追悼大會,那人真是海了去了,不少學生都掉了淚,我就尋思了,人活一輩子圖啥,不就圖個人前身後名么,大錕子這輩子是值了,不說了,盡扯些晦氣的,這是男孩女孩啊,多大了?”

林文靜抱着小白菜給李耀廷看:“女孩子,一個多月了,小名叫小白菜,給叔叔笑一個。”

李耀廷逗逗孩子,笑道:“滿月酒擺了么,沒擺的話我來操辦。”

正說著,慕易辰兩口子也到了,一番寒暄後,大家坐在沙發上,聽林文靜講述北泰戰役的見聞和他們死裡逃生的經歷,夏小青時不時做補充,驚心動魄的故事令人喘不過氣來。

“真想和小鬼子真刀真槍的干一場!”李耀廷拍着大腿道,恨不得親臨戰場。

慕易辰道:“子錕兄安然無恙,這是最大的好消息,得趕緊通知重慶方面。”

劉婷道:“對,這個誤會太大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和重慶聯繫上么?”

李耀廷道:“兵荒馬亂的,郵政是不通的,電報也不通,唯有一個辦法,就是坐飛機去香港,迂迴到重慶,香港是英國人的地方,和上海的航線一直沒斷,經常有跑單幫的來來回回,我可以安排,劉秘就辛苦一趟,小青姐和文靜嫂子暫時住在上海,日本人不敢進租界,這兒還是安全的。”

談到上海的情況,慕易辰滿腹感慨,日軍進駐之後,南市和閘北稍有積蓄的人都湧進租界,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人口暴增到三百五十萬,法租界當局惟恐戰爭波及,在租界邊緣加築一道兩丈高的磚牆,公共租界也拉起了鐵絲網,如同汪洋中的孤島。

租界以外是日本人扶持的上海大道市政府,綁票橫行,治安混亂,民不聊生,相比之下只有英美法掌控的租界才是安樂窩。

整個中國都陷入戰亂之中,租界卻進入一個畸形的繁榮期,連宵禁的時間也一再延長,從晚上九點到十點,十一點,最後放寬到零點,**屢戰屢敗,國土淪喪,人民精神壓抑,發呢導致娛樂業空前發達,四馬路的妓院已經是過去時了,現在到處都是舞廳,難民中的年輕女子為了謀生,不得不當起舞小姐,租界夜夜笙歌,紙醉金迷。

租界人口暴增,最缺乏的就是糧食,雖然江南乃魚米之鄉,但日本人施行糧食管控制度,常熟太倉的大米優先供應皇軍,以至於糧價暴漲,有精明的商人從香港轉口運泰國米來販賣,發了一筆大財。

戰爭遙遙無期,不但糧食漲價,所有的東西都跟着漲價,火油、肥皂、藥品,火柴、香煙、小五金,價格全都翻了幾番,租界人口多,消耗大,商機無限,不少戰前囤積居奇的奸商大發橫財。

“我浦東倉庫里的東西,全被日本人沒收了,連張收據都沒給,簡直就是強盜!”慕易辰憤憤道。

正說著,小白菜哭了,林文靜趕緊去沖煉乳,本來王三柳雇了兩個鄉下奶媽,來上海之前都辭了,現在只能吃煉乳,忽然想到租界內物資奇缺,林文靜不禁擔憂道:“煉乳只有兩罐了,這可怎麼辦。”

“別擔心,租界是個神奇的地方,只要肯出錢,什麼都能買到,小白菜的煉乳,我全包了。”李耀廷豪爽道。

車秋凌忽然想起什麼來:“李老闆,你一雙兒女呢?上海這麼亂,沒想過送他們去香港么?”

李耀廷得意道:“早考慮到了,倆孩子都送英國去念了,念完中學念大學,什麼時候中國不打仗了,什麼時候回來,太太也跟着陪讀去了,上海就剩我一人,那叫一個自在。”

說罷掏出懷錶看看時間:“不早了,我給你們接風,咱們去新雅吃粵菜。”

新雅酒樓位於大馬路上,以前生意不太好,但今天一看,生意居然好的不得了,樓下樓上全滿了,好在李耀廷面子大,要了一個包間,點了幾十個菜肴,席間又談了談戰局,大家都很悲觀,覺得如果英美再不軍事介入的話,重慶遲早也要淪陷。

氣氛有些沉重,大家胃口也都不佳,吃完飯離開酒樓,天色已經黑下來,到處一片燈紅酒綠,霓虹閃爍,街上人頭攢動,繁華程度遠勝往昔,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

汽車停在酒樓門口,司機下車打開車門,保鏢站在一旁警惕的看着四周,李耀廷上前拉開車門,做了一個有請的手勢,忽然斜刺里衝出一人,西裝禮帽,手中赫然拿着一支****。

槍聲響起,四下一片尖叫,李耀廷猝不及防,當場倒地,保鏢和司機立刻拔出****還擊,夏小青急忙將林文靜和劉婷推回酒樓內,手捏着飛刀,凌厲的眼神四下打望。

槍聲很快平息,槍手被打成了馬蜂窩,李耀廷從地上爬起來,扯下胸前墊着的鋼板,上面一個凹坑。

“媽的,想暗算老子,也不看看黃曆。”李耀廷拔出****,補了三槍。

夏小青林文靜劉婷面面相覷,租界也不安全,看來還是得想辦法轉移到香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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