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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中原地區常見的土圍子保護着的村落,竟成了竹下聯隊的恥辱之地,偷襲變成了強攻,數百將士輪番突擊,竟然啃不下一個小村莊。

土圍子的槍聲打得極有節奏,輕機槍永遠是三發短點射,不緊不慢,只有戰鬥力最強的支那軍隊才這樣使用輕機槍,軍中有俗話,新兵怕炮,老兵怕輕機槍,尤其怕這種短點射,對曠野中無遮蔽的進攻部隊來說,簡直就是死神的呢喃。

日軍打得很艱苦,四面圍攻,兵力不足,皇協軍出工不出力,一個個比猴子還精,盡朝天開槍,趴在地跟死狗一樣。三八槍子彈威力太弱,打不透土牆,歪把子輕機槍的掃射也打不塌土圍子,一道小小的屏障,竟然成了不可逾越的長城。

竹下大佐身負重傷,一隻眼睛瞎了,硬是將眼球塞回眼窩,讓軍醫拿繃帶纏,堅持指揮作戰,血滲透繃帶往下淌,甚是駭人,也不知道是大佐腦袋炸糊塗了還是咋滴,指揮錯誤頻出,竟然不進行火力準備就讓士兵發起白刃衝鋒,簡直就是往槍口撞。

“可惡的竹下,難道以為自己是乃木希典么。”一個參謀低聲抱怨。

“大概以為自己是夏侯惇。”另一個熟讀三國的參謀回應道。

竹下義晴是接替岡本讓二充任倒霉的四十五聯隊長的,岡本大佐已經剖腹以謝天皇,體面的死去了,留下這些部下跟着新來的聯隊長活受罪,

軍官們不能容忍四十五聯隊的老底子全部交代在這不知名的中原小村莊外面,有人斗膽提議:“閣下,是否動用步兵炮抵近轟擊,解決敵人。”

剛才被手榴彈炸了一下,竹下大佐的腦袋受了震蕩,但絕對沒有喪失理智,他讓步兵強攻是想活捉敵人,為自己的眼珠子報仇,眼見強攻無法奏效,便沉着臉接受建議,讓炮隊陣。

兩門九二式步兵炮拖了來,這種被俗稱為“大隊炮”的70毫米火炮是日軍步兵的殺手鐧,因為體積小,重量輕,可以人抬馬馱,極為適應複雜的中國地形,再堅固的中國軍工事,只要來一發,絕對奏效。

日軍講究抵近射擊,距離越近,大隊炮的火力越能發揮出來,兩門炮一前一後,在輕機槍的掩護下推進,步兵停止衝擊,各自掩蔽射擊。

龔家村土圍子,游擊軍的將士們正在浴血奮戰,情況很不妙,村子四面都是敵人,估計起碼近千人,好在有這圈土圍子擋着,要不然早被突破了。

土圍子開着射擊口,蹲在後面開槍,一打一個準,小日本子散兵線拉得很開,土黃色的軍裝在曠野中隱蔽效果很好,弟兄們怕浪費子彈,不輕易開槍,只要扣動扳機,就准有一條狗命報銷。

忽然陳子錕抬起望遠鏡低呼:“不好,鬼子大炮了。”

夏小青急忙躍來,嘩啦一聲退殼彈,雷明頓瞄準了遠處若隱若現的鬼子炮兵鋼盔,一扣扳機,鋼盔不見了。

正準備開炮的炮隊士兵們就聽“噹啷”一聲,曹長的鋼盔穿了一個洞,栽倒在地不動彈了,剛想去拉他,又是一槍打來,再倒下一人,剩下的炮兵死死趴在地大呼:“機槍掩護!”

九二式重機槍怒吼起來,雨點般的子彈潑灑在土圍子,夏小青不為所動,緩緩膛,一槍命中機槍手的腦袋,當場炸成血葫蘆,重機槍啞了。

“擲彈筒!快!”鬼子軍官聲嘶力竭,步兵炮和重機槍都是直射武器,不能很好的掩蔽,而擲彈筒則可以藏在掩蔽物後面進行拋物線射擊,並且沒有死角。

擲彈筒接二連三的打出去,土圍子里爆炸聲連連,皇軍士氣大振,正要發起衝鋒,忽然對方開始還擊,炮彈呼嘯而至,將擲彈筒連人帶炮彈炸成一堆碎塊,從聲音可以辨別出這是法國造布蘭德60毫米迫擊炮,支那中央軍的經典裝備之一。

迫擊炮的精度和威力、射程都遠勝擲彈筒,對方顯然有個精通炮術的行家,每一發炮彈都落在擲彈筒的發射位置,皇軍損失慘重,不得不暫時停止進攻,調整戰術,反正游擊軍已經是煮熟的鴨子飛不了。

竹下大佐坐在距離龔家村五百米外的一個樹林里,讓軍醫給他換新的繃帶,軍醫一再勸說聯隊長休息養傷,均被他嚴厲斥責,身為帝國軍人,怎能臨戰退縮。

戰事不利,但大佐閣下信心滿滿,如果一個衝鋒就打進村子反而沒有意思,敵人越是頑強抵抗,越是說明陳子錕就在這裡。

他把夏景琦叫到跟前,給了他一項力所能及的任務,皇協軍打仗的不行,欺壓良善的本事比皇軍還略勝一籌,派他帶領部下去附近村落為皇軍籌措糧食,做長期圍困戰的準備。

“哈伊!”夏景琦腳跟一併,精神抖擻,干這個他最在行。

日軍攻勢稍停,土圍子的守軍也有喘息之機,清點兵員彈藥,損失不大,就是子彈不夠了,珍貴的迫擊炮彈也只有兩發了,這仗打下去,對日軍有利。

“司令,突圍,趁敵人還未完全合圍,西邊是偽軍,相對容易撕開口子,咱們騎騾子衝出去!”陳啟麟建議道。

薛斌也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突圍。”

陳子錕摩挲着長出堅硬鬍子茬的下巴,機會稍縱即逝,猶豫不得,他剛要下令突圍,忽然老德順一家人哭哭啼啼找來了,說爺爺清早出去拾糞到現在沒回來,不知道咋樣了。

黎明前一聲爆炸驚醒了眾人,仔細想來,好像是日式手榴彈的聲音,昨天正好給了老德順一顆手榴彈,陳子錕想到這兒全明白了,德順大爺,怕是已經不在了。

老人家的兒孫們也知道爺爺可能犧牲了,一個個眼睛通紅,小娥淚流滿面,挺着大肚子哭哭啼啼,更讓陳子錕悲痛,德順大爺永遠看不到重孫子出世了。

忽然他心裡一動,如果自己帶兵突圍了,老百姓怎麼辦,小娥肚裡的孩子怎麼辦,日本人殘暴成性,什麼事兒都乾的出來,老德順已經不在了,不能讓他家人再犧牲。

“咱們不能把老鄉丟給小鬼子,薛斌,你騎我的馬去找蓋龍泉,請他念在多年兄弟之情的份,拉一把。”陳子錕道。

薛斌一咬牙:“好,我去!”

陳壽道:“再派人去下馬坡求援,咱們在那留了幾十條槍呢,小的們想必操練的也不差了。”

陳子錕道:“好,陳壽你安排人去下馬坡,其餘人嚴陣以待,注意節約子彈,盡量打身子,別打頭,驍勇,把炮彈留着,關鍵時候用。”

劉驍勇在軍校學的是步科,但是炮術了得,剛才那幾炮就是他親自操作的,炮彈跟長了眼睛一樣,炸掉敵人四個擲彈筒,大大減輕了壓力。

“明白!”劉驍勇應道。

龔梓君陪着父親龔稼軒匆忙前來,龔老爺抱拳道:“司令,我有東西獻。”一擺手,家丁護院們抬兩口木箱,用撬棍打開長條箱子,裡面是交錯排列的十支步槍,槍管槍栓有油封,另一個箱子裡面儘是子彈。

陳子錕拿起一支步槍端詳,槍身細長,槍托是兩塊木頭拼接而成,如果不是槍栓面沒有蓋子,活脫脫就是小鬼子的三八式。

“這是金鉤步槍?”陳子錕狐疑道。

稼軒解釋道“這是光緒二十九年式步槍,早年省里巡防營裝備過百十支,老太爺花了大價錢從營里買來,用來看家護院,後來土匪絕跡,槍就插起來了,現在終於又能派用場了。”

陳子錕笑了,光緒年間的步槍,時隔三十多年重新出山打鬼子,當真有意義,不過這些槍粗製濫造,年頭久遠,派不多大用場,那滿滿一箱子65口徑的子彈卻是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

龔稼軒道:“土圍子守不住,就我們家去,龔家老宅子,水磨青磚壘的高牆,下面全是條石砌成,炮彈都炸不開,院子里有水井,倉里有糧食,棚里有雞鴨,守十天半個月沒問題。”

當然,話是這樣說,真退守龔家大院,那村裡的百姓就完了。

弟兄們聽了精神大振。

生死存亡之際,龔家村的壯丁也拿着土炮火銃了圍子,生力軍的加入雖然幫不了太大忙,卻能提高士氣。

龔家村,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兩匹快馬從村裡衝出,朝偽軍防守的區域衝去,皇協軍們大呼小叫,啪啪的放槍,沒一槍打準的,薛斌蹬里藏身用馬掩護着自己,快速通過敵陣,絕塵而去,另一人就沒那麼幸運了,被遠處日本兵用輕機槍側射打死,連人帶馬倒下煙塵中。

鬼子知道這是游擊軍在派人求援,竹下大佐立刻下令,重新發起進攻。

不得不說,日軍步兵的素質相當優秀,意志堅韌,槍法精準,在竹下大佐不惜一切代價的嚴令下,在重機槍和擲彈筒的火力支援下他們漸漸逼近了土圍子,大隊炮也終於瞅准機會開火了,一炮將土圍子的大門給炸開了。

竹下大佐抽出指揮刀:“諸君,突擊一番!”

土圍子,彈雨橫飛,游擊軍將士們被壓得抬不起頭,很多沒經驗的壯丁被日軍打死,傷亡在漸漸增大,沮喪的情緒在蔓延。

一百多殘兵加幾十個農村壯丁,缺糧少彈,據守村落,對抗五百虎狼之師,能打到這個程度已經不錯了。

陳啟麟再次提議:“撤,我們死了不要緊,司令你不能落在日本人手裡。”

陳子錕看了一眼夏小青,後者面無表情,繼續拉栓,射擊,每打一槍,就有一個日軍被爆頭。

“把槍給我。”陳子錕從陳啟麟手裡拿過一支三八大蓋,站在夏小青身旁,夫妻並肩戰鬥,兩個人,兩把槍,竟然壓制了對面的幾十名日軍。

陳啟麟一咬牙,從陣亡士兵手裡拿了一支槍,也加入了戰鬥。

終於,子彈打光了,手榴彈也扔光了,陳子錕掏出了兩把大眼擼子,夏小青丟下槍,摸出兩把飛刀扣在手心,陳啟麟了刺刀。

殘存的將士們,也紛紛無言的着刺刀。

遠處,竹下大佐用望遠鏡觀察着斷壁殘垣的土圍子,判斷出敵人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只需一個衝鋒,就能拿下龔家村。

忽然,一陣密集的槍聲響起,西南方出現敵情,竹下大佐調轉望遠鏡,正看見一隊騎兵疾馳而來,為首一人弓腰站在馬鐙,右手揮舞着駁殼槍,火紅的綢子在風中飄舞,他身後是一面杏黃色的三角牙旗,面大大的一個“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