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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山大營救事件後,一切歸於平靜,蕭郎大概救出五十餘人,都暫時安置在建築公司的工棚內,青壯尚可做苦力,老弱卻只能白吃白喝白住,公司有些人很不滿意,礙於威爵士的情面也不好發作。//歡迎來到閱讀//

這天上午,蕭郎將龔梓君帶到了董事長辦公室,向韋仲英引見:“這位龔梓君先生,是我的至交好友,剛從內地來,希望能在公司某個職位。”

韋仲英很客氣,請龔梓君在沙發上坐下,讓秘書倒咖啡,自己坐在大班台後面,微笑着問龔梓君希望從事哪方面的工作,龔梓君說做財務比較有經驗。

“龔先生淪陷前是做什麼的?”韋仲英隨口問道。

“江東實業銀行總經理,江東省財政廳長。”龔梓君無疑炫耀,但他能拿得出手的資歷也就這兩個了。

威爵士臉色稍變,從大班台後面出來,招呼秘書泡luwak咖啡,又從保濕箱中拿出上好的呂宋雪茄請龔梓君抽。

“龔先生,我公司最近在籌劃股票上市,正缺少這方面的人才,希望您能幫我。”韋爵士言辭懇懇,龔梓君臉露難色:“我已經很久沒關注證券業了,怕是難以勝任啊。”

當然,龔梓君的託辭不過是知識分子小小的虛榮心作怪,對於一文不名的他來說,任何工作機會都是寶貴的,所以,三言兩語之後,他就答應下來,並且提出自己的建議,上市簡單,重要的是如何操盤,將股價炒上去然後進行操作牟取暴利。

“資本運作是最賺錢的。”龔梓君這樣說。

歷經劫難的蕭郎與龔梓君就這樣在香港紮下根來,過上富足舒適的生活,再不用擔驚受怕被批鬥,再不用忍飢挨餓,而祖國內地的同胞在熬過三年自然災害後,又要面對新的政治運動,四清運動轟轟烈烈的開始了。

......

1963年2月,*中央召開工作會議決定在農村開展以四清為主要內容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主要宗旨是“防修反修,防止和平演變。”

江北糧庫事件後,陳子錕急流勇退,主動請辭,卸下所有職務,中央再三挽留,無奈他去意已決,只得同意,經周總理勸說,宋慶齡女士親自出面,陳子錕最終還是保留了民革中央委員的職務以及四級行政待遇。

無官一身輕,正是陳子錕現在的心情,小女兒陳姣從北大畢業後分配到江東化肥廠做文秘,陳家也從北京搬回了江東,依舊住在楓林路十號,與馬雲卿為鄰。

鑒冰處理了上海的房產,也回到省城,一家人再次團聚,陳子錕將家裡所有的西裝、旗袍都封存起來,只許家人穿和勞動人民一樣的服裝,布料也不許搞特殊化,他本人更是一年四季中山裝,平時和老朋友下下棋,去江邊釣魚,從不與官場上的人來往,更不再去部隊視察。

四清開始,全國範圍內組織號召百萬幹部下鄉蹲點搞運動,江東省也不甘落後,從省直機關中抽調精幹人員下鄉,各部委辦局以及下屬機關企事業單位也抽調幹部下鄉,省第一人民醫院根據衛生局指示,安排了一些幹部下鄉,陳嫣就在其中。

陳嫣是省一院學歷最高,最年輕的主任醫師,又是學科帶頭人,醫學院教授,絕對的專家級醫生,她被選調下鄉純粹是醫院黨委某些人的決策,原因主要有兩點,一是陳嫣從不把領導放在眼裡,本身性格又過於孤傲,很不善於團結群眾,二是陳子錕下台了,省里某些領導想給陳家人送幾雙小鞋穿穿。

得知消息後,陳嫣根本不在乎,回家收拾行李準備出發,臨走前才告訴父親自己要去南泰縣幫助基層搞四清運動。

女兒已經三十八歲了,擱在舊社會都是當祖母的人了,但陳嫣至今單身,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這讓陳子錕很心焦,卻無能為力,而且女兒有潔癖,對個人衛生極其講究,每天洗手無數次,衣服鞋子整潔無比,房間也很是清潔,省城生活條件尚可,下鄉蹲點可怎麼辦啊。

“要不爸爸找人說說,把你留下。”陳子錕道。

陳嫣搖搖頭:“這不正中他們下懷么,我沒那麼嬌氣,再說苦水井我也去過很多次了,那兒的人很好,爸爸您放心。(最穩定,”

陳子錕道:“蹲點搞四清運動,您盡量少參與,運動無非整人,不是好事。”

陳嫣道:“我懂。”

次日,陳嫣帶着簡單的行李下鄉了,在火車上遇到了拖着大包袱小行李和兩個孩子的劉媖。

劉媖是省政府的工作人員,她也是被抽調下到基層蹲點開展四清運動的,此前她的丈夫張廣吟因為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北泰晨光機械廠宣傳科當美工,這次下基層,一家人反倒可以團圓了。

按親戚關係說,劉媖是陳嫣的小姨,其實兩人年紀差距不大,很有共同話題,在火車上也正好做個伴,有說有笑就度過了四個小時的車程,抵達北泰火車站。

張廣吟前來接站,他穿一身樸素的藍布中山裝,口袋裡別著兩桿鋼筆,眼鏡腿上綁着膠布,比往日清瘦了許多。

他們一家人團圓了,陳嫣卻要繼續轉車,她的目的地是南泰縣苦水井鄉衛生院。

解放十五年了,苦水井新貌變新顏,鋪設了新的縣鄉級公路,公社所在地的圍牆上,都刷着標語口號,三面紅旗總路線,*思想萬萬歲,看起來振奮人心。

衛生院就在鎮上,是一個磚牆圍起來的大院,一排瓦房,十間辦公室,有三個醫生四個護士,院長是赤腳醫生出身,四十來歲很熱情,赤腳穿塑料涼鞋,背心外面套白大褂,指甲縫裡都是黑泥,他想和陳嫣握手,卻被巧妙的躲了過去。

“歡迎陳醫生到咱公社來蹲點幫助開展四清運動,大家呱唧呱唧。”院長倒也不尷尬,率先鼓起掌來。

陳嫣不是第一次到苦水井來了,五三年水災時候就來過,知道鄉下醫療條件差,醫生水平低,很多病人常年得不到診治,便道:“搞運動我不在行,看病還行,要不這樣,我替你們給病人診病,你們騰出精力來開展四清運動。”

院長和幾個職工對視一眼,都說好。

農村的四清是“清工分,清帳目,清倉庫和清財物”,但那是生產隊的任務,衛生院沒有浮財,採取的另外的一套四清標準“清思想,清政治,清組織和清經濟。”院里沒幾個人,也都不是好鬥的角色,自然很難開展,不過好在公社有統一安排,諸如衛生院、農機站、畜牧站的工作人員集中在一起開展四清,其實就是開批鬥會,趁機打倒不順眼的人。

公社召開四清大會,主持人是新任公社書記李花子,江北糧庫事件中,李花子被陳子錕就地免職,後來也受到牽連,坐了三年冷板凳,但是隨着麥平和楊樹根的復出,李花子也鹹魚翻生,重新當上了公社書記。

公社禮堂主席台上,李花子拿着稿子照本宣科,他這些年沉下心來努力學習,已經能認識三百個漢字了,一般常用政治術語,領袖名字,更是牢記於心,不會出錯。

“社會上的階級鬥爭仍然十分尖銳,地富反壞分子活動猖狂;基層幹部貪污腐化、多吃多佔,必須要全部掃除,四清運動在各地不僅有開展的必要,而且必須大張旗鼓,集中火力,一致對敵!”

說到這裡,李花子頓了頓,道:“據我了解,咱們公社隱藏了一些右傾分子,藉著這次機會,正好把他們揪出來,揭發批判,狠批硬斗,比如龔大鵬,這個人就是苦水井的右派頭子。”

龔大鵬是藉著陳子錕上位的,在民間威信很高,如果不打倒他,李花子這個公社書記的位子坐的就不穩當。

公社裡開展四清運動的時候,陳嫣卻在衛生院接待病人,鄉下的病人與省城不同,基本上沒有什麼疑難雜症,都是些因為衛生習慣不好引起的常規疾病,醫學博士陳嫣處理這些頭疼腦熱發炎感染之類的疾病簡直是大材小用,不過她很有耐心,一個人單獨處理,問診開藥檢查做手術,樣樣俱全。

一上午診治了三十餘名病人,做了一台小手術,為一個孩子切除膿瘡清理創口,忙下來陳嫣汗流浹背,但心情卻很愉快,她平時是有潔癖,但在病人面前卻完全沒有,什麼濃痰膿瘡根本不在乎。

“陳醫生,神醫啊,華佗再世,菩薩下凡。”病人們激動萬分,紛紛表示感謝。

“這麼漂亮的女醫生來給咱們看病,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感謝*,給咱派來陳醫生。”

陳嫣雖然三十八歲了,但保養的極好,皮膚白皙個頭高挑身段苗條衣着整潔,在一群臉色蠟黃的病夫面前,簡直就是觀世音菩薩下凡,很快她的名聲就傳了出去,附近十幾個生產隊的社員不管有病沒病,都跑到衛生院來瞧病,把個鄉衛生院圍的水泄不通。

這件事很快引起了公社書記李花子的注意,一打聽才知道是陳子錕的女兒來了,李花子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剛吃完飯把碗筷一丟,倒背着手披着褂子,趿拉着塑料涼鞋就來到衛生院。

“吵吵什麼,都讓開,哪有什麼女菩薩,你們的病好了,那是學習*思想的結果,知道不?”李花子頤指氣使道。

社員們不敢頂撞他,讓出一條道路。

李花子走到診室門口,陳嫣正給一個老大娘聽診,將公社書記視為無物。

“陳嫣同志,組織上派你下基層是開展四清運動的,不是賣弄所謂的醫術來邀買人心的!”李花子用手指關節點着桌子,很嚴肅的說道。

陳嫣抬頭看了他一眼,道:“看病到後邊排隊。”

李花子道:“我沒病,看什麼看,告訴你,別以為你爹是陳子錕,就能為所欲為!”

社員們震驚了,女菩薩原來是陳子錕的女兒,怪不得啊。

李花子道:“都散了,今天不看病了。”

幾個狗腿子也跟着吆喝:“走走走,衛生院要開展四清了。”

社員們懾於公社書記的虎威,悻悻離開,李花子正在得意洋洋中,忽然覺得腹中一陣絞痛,豆大的汗珠嘩嘩的下,站都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