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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陳子錕今時今日的地位,自然不會親自拿着槍去威逼小小的米鋪老闆,他只是納悶為什麼米****的這麼快,於是沒帶隨從,和劉婷一起來到米鋪門口。(最穩定,//無彈窗更新快//

米鋪生意很好,門口排着長隊,都是衣衫破舊的窮苦人,陳子錕有心體察民情,跟在後面排隊,排了一會兒,米鋪老闆大喊道:“各位街坊,今天的米賣完了,明天請早。”

顧客們抱怨連連,拎着空癟癟的米袋子回去了,米鋪的夥計開始上門板,陳子錕走過去問道:“怎麼這麼早就收了?”

他穿的體面,人又高大,老闆不敢怠慢,堆笑道:“這位先生買米啊?對不住,賣完了。”

陳子錕一指鋪子裡面的麻包:“那不都是米么?”

老闆道:“那些不賣。”

陳子錕道:“你這是囤積居奇啊,被查到要坐牢的。”

老闆看到不遠處的汽車和保鏢,知道這位爺不好糊弄,便訴苦道:“小店本小利薄哪敢囤積糧食,只是這物****的太快,明天法幣是個什麼行情還不知道,怕折本所以不敢賣。”

陳子錕道:“你放心我不會舉報你,我就是想買一百斤小米。”

老闆四下張望,確認安全後壓低聲音道:“罷了,我就賣一百斤給你。”隨即報出一個價錢,劉婷驚呼:“怎麼又漲價了?”

“這位大姐此言差矣,不是我漲價了,是法幣又掉價了,怨不得我啊,您要是用大洋,或者美鈔來買,米價不但不漲,我還敢給您優惠點,唉,這年頭錢不當錢用,那就是廢紙啊,我這漲的再快,比不上鈔票跌得快。”

陳子錕道:“我沒帶這麼多錢,這樣吧,我寫張欠條,回頭讓人來還錢。”

老闆見他派頭十足,嘴裡客氣道:“那去吃便是,還給什麼錢。”一手卻拿了紙筆過來,看陳子錕寫了欠條,拿過來一看,署名把他嚇了一跳:“哎呀呀,我眼瞎了,居然沒認出是您老人家,該死該死,這米該我孝敬您老。”

陳子錕道:“不必客氣,買東西給錢天經地義。”

就這樣,賒了一百斤小米,裝在汽車裡開到江東大學校長邵秋銘家裡,中醫正在為老先生診病,過了良久才出來,搖頭嘆息寫方子,邵校長的兒子叫邵林,低聲問道:“大夫,家父病況如何?”

中醫說:“令尊肝上生了岩,在下無能為力,只能開幾個方子慢慢調養,病人若是心情好,就能多活幾個月。”

陳子錕道:“何為岩?”

邵林道:“就是惡性腫瘤,西醫稱之為癌症,前日省立醫院的西醫已經來過了,也說沒有辦法,所以才請了中醫來看。”

一家人愁雲慘淡,女眷們暗自垂淚,伺候邵秋銘的傭人阿黃出來說:“老先生請陳將軍進去敘話,閑雜人等不要跟進。”

於是陳子錕單獨進了病房,他振作精神,故意爽朗大笑道:“邵校長您這是怎麼了,區區小病就躺着了,我還等着您一起主持開學典禮呢。”

邵秋銘支撐着坐了起來,人消瘦了許多,擺擺手坐下:“將軍請坐,老朽時日無多,有些話不吐不快。”

陳子錕道:“但講無妨,我謹記在心。”

邵秋銘道:“當年我加入同盟會,何等的意氣風發,何等的壯懷激烈,一心想打破這舊世界,建設一個新中華,可是沒想到國民黨墮落的這麼快,如今的統治者,甚至還不如滿清時代,根本都不顧吃相了,唉,抗戰勝利之後本來是建立民主聯合政權的大好時機,生生被他們耽誤了,民心喪盡,經濟崩潰,陳將軍,氣數已盡,氣數已盡啊。”

老先生痛心疾首,咳嗽起來,竟然咳出一口血來。

陳子錕要喊人,邵秋銘擺手制止:“不用,我還有一句話,將軍需認真思量。”

“請講。”

“以目前的局勢來看,政府維持不了幾年了,江東獨木難支,希望解放軍來的時候,將軍能識時務,不要把江東三千萬父老拖進戰火中去,老朽代百姓拜謝將軍了。”說著就要下床跪拜,陳子錕急忙將他按在床上:“邵先生何止與此,陳某謹記了,若是真的兵臨城下,或走或和,斷不會像抵抗日寇那般血戰的。”

邵秋銘鬆了一口氣,臉色和和緩了許多,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陳子錕道:“聽說老先生參加了一個抵制美國麵粉的宣言,我深表敬佩,不過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是不行的,何況您又是有病之身,我帶了一百斤江北產的小米,您喝點稀飯吧。”

邵秋銘淡然一笑道:“以我家的底子, 尚不致於買不起糧,只是我知道時日不多,想以死明志,抗議美國扶持日本,小小心愿還請將軍成全。”

陳子錕沉思片刻道:“也罷,就依先生。”

......

從邵秋銘家裡出來,陳子錕心情很沉重,老教授說的話很有道理,國民黨氣數已盡,維持不了幾年了,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國民黨佔據江南富庶之地,又有百萬雄兵,再不濟劃江而治也是可能的,江東省如何能置身事外,躲避戰火才是自己要考慮的大事。

回到官邸,陳子錕立刻召集軍政官員開會商討對策,陳北見父親歸來,又湊過來囁嚅道:“父親,有件事......”

“想好了就說。”陳子錕道。

“是這樣,我有個朋友的妻子被北泰警察局抓了,人家托到我這兒,看能不能請您一份手令,把人放了。”

陳子錕勃然大怒:“你也學會幹涉司法了!你以為江東的天下是你爹的么?你以為你爹一句話就能赦免罪犯么?荒唐!”

陳北諾諾連聲,低頭退下。

正好夏小青下樓,見狀問起,陳子錕道:“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拂袖而去。

夏小青柳眉倒豎,想發飆還是忍住了,問兒子:“怎麼回事?”

陳北道:“楊樹跟的老婆打傷了警察,被警察局以**特務的罪名抓起來了,那女人我見過,就是一鄉下村姑,根本不是什麼**。”

夏小青道:“你的用心是好的,可你爹這幾天心情不好,再等幾天,娘幫你說說。”

陳北道:“那就晚了,現在牽扯到共諜案子都是迅速辦理,直接槍斃的,馬春花若是被判了死刑,我怎麼向楊樹跟交代。”

夏小青道:“那還真沒辦法了,你爹鐵面無私,你要是敢冒用他的名義,非槍斃你不可。”

陳北急道:“今天就要判了,我不能眼看馬春花死啊。”

夏小青道:“有辦法,高層路線走不通,咱們走底層路線,你舅舅在我這存了一些金條,事到如今只能拿出來先用了,你帶一百兩黃金去北泰通融,想辦法來個狸貓換太子,把人救出來再說。”

陳北道:“太好了,我這就飛過去。”

......

馬春花被抓進警察局之後,吃了不少苦頭,老虎凳辣椒水皮鞭蘸鹽水全嘗過了,不過對於曾經多次負傷的女游擊隊員來說,這些都不算事兒,她打死不吐口,堅決不承認自己是**。

偵緝隊見她一副農村潑婦的架勢,猜測即便是**也是外圍人員,接觸不到高級機密,便打發到看守所去等候判決,馬春花分不清看守所和監獄的區別,她以為自己就這樣蹲了大牢了,並且很是自豪,身為革命者如果沒有蹲過國民黨反動派的監獄,在人生履歷上是一個小小的缺憾哩。

看守所環境惡劣,陰森潮濕,地上鋪着**的稻草,女監里也有惡霸,不過在馬春花面前什麼獄霸牢頭都是渣一般的存在,不出一天就被馬春花打的服服帖帖。

戡亂時期,法院判決也是從速辦理,馬春花戴着手銬腳鐐,和幾個刑事犯、經濟犯一起被押進北泰第一法庭,亂鬨哄的法庭上,看客們磕着瓜子抽着香煙,法官披着袍子在上面交頭接耳,一個法官敲敲桌子:“開庭,肅靜。”

先審了一個謀殺親夫的女人,判處死刑,那女人立即癱成爛泥,呼天喊地,被法警拖了下去,然後是一個囤積糧食的奸商,也被判了死刑,奸商灰頭土臉,泣不成聲。

終於輪到馬春花了,她站在被告席上,輕撫髮絲,嘴角帶着輕蔑的微笑,檢察官念了罪狀,馬春花的主要罪行是阻撓警察執行公務,用擀麵杖將一名偵緝隊員打的顱腦出血,至今躺在醫院。

“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法官宣判之後,法槌一敲:“下一個。”

馬春花沒有癱軟,也沒有哭泣,她甚至有些興奮,死在刑場上,才是革命者最好的歸宿,她開始考慮,在最後一刻該喊什麼口號,是**萬歲,還是打倒國民黨反動派?

一輛囚車將七名死刑犯押到江灘刑場,地上已經挖了七個長條形的土坑,鐵杴插在一旁,幾個民工抄着手蹲在一旁抽煙,等着埋人。

死刑犯們被押了下來,秋風蕭瑟,江水混濁,犯人們跪在土坑前,每人頭上套了一個黑布袋,馬春花拒絕跪下,拒絕帶頭套,警察們也不強求,就讓她站在坑前。

“預備!”法警隊長舉起一隻手,行刑隊拉着槍栓,端起步槍。

馬春花清清嗓子,剛要喊口號,槍聲就響了。

死刑犯們後背濺起血花,立撲到坑裡,褲筒下流出屎尿,和血混在一起,馬春花閉上眼睛,等待自己那一槍,良久也沒等來。

一個留着絡腮鬍子的法警將馬春花的綁繩解開,道:“順着江往西走,就能到南泰,你走吧。”

馬春花一陣激動,一定是組織出面營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