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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2-9-

方圓百里的御苑法陣大張,不亞於妖邪依憑楚王金蟬伏藏構築的雲夢之城。我的氣感濃稠艱澀,彷彿整個人陷在淤泥中,與劍宗之人在雲夢法界的遭遇相似。御苑中唯有幾位元嬰巔峰者行動自如。五百年來帝家的經營和積累可以窺見一斑。

少年天子輕輕擊掌,拍出一種奇怪的節律,法界內的金丹門人又行動如常。

零落血雨的雲漸漸覆蓋到御館之上,真人們相視無言。天落掌門撫摸自己佩戴的長劍,反覆再三,終究還是把手挪開劍身。

我看不出真人們有一點驚異慌張,但他們也沒有絲毫躍上虛空降伏邪魔的熱情。

帝師天落歌抬首望御苑上空無形的穹廬,吩咐內侍給赴宴的天子與公卿架起寶幢。

我奇怪既然有法陣護持,又何必疊床架屋地增添法器。文侯搖首,執扇指雲,叮囑我們門人小心提防。

公卿們紛紛躲入寶幢之下。天子站在天落掌門的身側,天落歌的泥丸宮吐出一道劍氣般的白毫,護定丹鳳眼少年頭頂的方丈。

帝師向天子道:

“陛下,邪魔降臨,鬥法應當暫停。容各宗把門人導引回御館。”

清薇真人猶豫了下,也沒有異詞。

天子轉動承露盤上的玄黃龍血之燭。

梅蕪城和莫語冰兩人瞬時現在兩宗席上。御館前的龍血之鏡也消失了。兩人相互凝視了會。梅蕪城取一件法衣披上。莫語冰的天外飛仙被黑線全部覆蓋,像罩上了霧。一呼吸後,黑霧散去,她的劍又變成一柄普通的四轉寶劍。

——這一陣在勝負將分的時刻被生生中止了。

“嘩啦啦!嘩啦啦!”

血紅的雨水像錐子刺透薄紗,透過法陣的穹廬落了下來。呼吸間,無形的穹廬在我望氣中多了無數針尖大小的孔洞。法陣的針尖孔洞數個剎那就恢復如常,大半的血水被穹廬阻擋,但仍有小部分滲透到御苑來。紅水也墜落防禦最嚴密的御館中。

劍宗的門人有的修為稍弱,則拔出飛劍噴吐劍光護持周身;唐未央與其餘劍宗金丹劍聖祭起太玄無形劍氣,他們的泥丸宮吐出各色劍芒,把零落下來的紅水蒸騰開。

崑崙和龍虎的門人從躲到宗門自備的寶幢躲到下面去。

一些紅水濺在我們寶幢防護不及的席上,鐵心古木合著紅水一道化成了赤液,流淌在草茵。土地不毛。

琳公主脫口而出,

“洪荒種九頭龍蛇的血!”

金蓮朵朵幻在她的周身。一身紅色獵裝的少女施展金蓮護體的天罡法術走出寶幢,在血雨中跋涉到她爹爹顏掌門身邊。血雨落在她幻化的金蓮上,也不過幾個呼吸金蓮就枯萎了。少女不得不又催發出更多的金蓮補上防禦。

顏緣掌門略搖了下首,從袖中取一把白色的紙傘掙開覆上少女的頭頂。那是一柄尋常至極的姑蘇紙傘,隨隨便便就護定了少女,遠勝過琳公主自己近乎道胎真元催動的天罡法術。

“真是調皮性子。九頭龍蛇的血可是銷金蝕鐵。”

他溫言道。

“爹爹還當我是小孩子呢,我可要和你們真人一道降伏大邪魔!”

琳公主興奮道。

顏緣淡然一笑,

“我們是天子請來的客人。天子的師尊還在猶豫是否出手,我們就先上陣,似乎不禮貌吶。”

少女晃了晃腦袋。

兩人一問一答,公卿中不少人物色變。

“是蕭龍淵嗎?是大邪魔蕭龍淵嗎?他可有一半妖孽的血啊!”

“禁軍在做什麼!不是在大河北岸築堡半個月了嘛!法陣怎麼被妖邪輕易越過!”

太尉煙羅白呼得最最響亮。

拔都拍了拍手,示意眾人安心,向帝師和天子道:

“妖雲中必然不是蕭龍淵。除夕夜時,帝師也在河岸見證,我和蕭龍淵激戰,斬去他九頭之一。那個妖魔現在千里之外養傷——不過,上方流下來的的確是他的血;我們等血雨下完再說。恩,諸位,鬥法既然暫停,這等雨停的間隙,我們劍宗的門人就給大家表演一個小節目!”

青年自顧自向劍宗的藺朝顏鼓掌。

劍宗藺朝顏的手伸向御館上的天空。就像我對雷的控御那樣,隨着藺朝顏曼妙的手勢,下墜到御館的血水有靈性地聚成一團團水球,彷彿被無形的線牽扯折向長發女子不斷彙集。

萬千枚血色水珠在御館的虛空中不斷顫動。

“血珠的主人念頭在抗拒。”

琳公主道。

藺朝顏捏着印訣的手也在激烈的抖動,臉色慘白如雪。她另只手拔出了腰間的血河小劍,臉色稍霽。小劍伴着藺朝顏的真言催動招引血珠。

她的手段這不像劍宗門人一貫的飛劍斬刺,反而近於龍虎宗門人登壇仗劍作法。

神劍的赤色劍面像水銀那樣流動起來!血珠被神劍招引,紛紛融入劍身,就像支水匯入無窮盡的淵藪,血珠上的本尊念頭也即刻泯滅。

數百個呼吸,墜落御館的血珠近半被攝入藺朝顏的劍中。小劍的光焰耀目,她好像手持着一把火炬;沸騰的血在劍上翻滾,又像在油鍋四賤。血劍本身的形狀也像流水一樣變化不定。

宇文拔都用手掌撫住藺朝顏的背心。

女子似乎得到了極大的真元援助,清叱一聲。

溢出血劍上的九頭蛇血全部收攝,血劍恢復了劍形,劍面也像無風的湖一樣平靜。

然後拔都釋手。

藺朝顏閉目數個呼吸,又睜目揮動血河劍如法炮製,吸納被她牽引在半空的九頭龍蛇之血。

“琳公主,崑崙護國救世,御館還有一半的毒血就由你來為天子和公卿們解決!”

姬小艾也道。

琳公主躍出顏緣的傘,向藺朝顏道,

“鬥法停了,我們來個餘興的小比試。我也不學你的仗劍作法,一下子就把這些毒血收了!”

紅衣少女從袖中取出一枚碧色寶珠,正是元嬰小妖雅言擔任器靈的隨侯珠。

“全部吃掉!”

寶珠隨她命令,響起類似蛙鳴的呱呱聲。藺朝顏猛地往後退步。被她牽引的血珠子全失去了控制,紛紛彈子般亂飛向公卿。唬得公卿們東躲xī zàng。

琳公主笑。那碧色寶珠的無數小切面浮現出蝌蚪般遊動的黑色符文,又叫了兩下,數千枚血珠子盡數收攝入少女的寶珠內。

御館如洗,再度晴明。

藺朝顏喃喃。

拔都不以為意道:

“只是力氣不夠。等你晉陞為元嬰,也能和那枚珠子角力了。”

顏緣又命張機子把崑崙的天仙玉露施在焦灼的地上。又數百個呼吸,御館草茵重新煥發了生機。

再沒有血雨滴下。

“妖孽,速速現身!這是中土天子賜宴的風雅場合,我不想把你的血污了今夜的良辰美景。”

帝師天落歌向妖雲說。

妖雲里又傳來了細柔斷續的笑聲。

“對不起。剛才不小心出了點意外。我本來想把蕭龍淵的那一個蛇頭封印在自己的妖氣回家煉化里,沒想到還是失手漏了一點點他的血下來。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哈哈哈,不過你們有五個元嬰巔峰,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傷着的花花草草一定被你們治好了,那我就沒有罪過了。”

妖雲波浪般分成兩股。彌天的黑色妖雲裡面竟然包裹着像御館湖泊那麼大的血池。血池的zhōng yāng靜靜漂浮着一條樓船大小的蛇頭。

湖泊大的血池如今沒有再滴下一滴九頭蛇血。妖雲看來是氣,卻堅凝得超過精金寶礦。

我用近乎道胎的真元,運足了金丹目力,才在樓船大小的蛇頭上看到米粒大小的三點。蛇頭中的虎皮椅子上蹲着一隻戲班子武生滑稽打扮的猴子。功夫衫裸露處有猴子的白色長毛,一條黑色的尾巴隨意搖擺。猴子的臉勾了一個丑角的白臉。

猴子左邊站在一個勾紅臉的高長猴子,手持青龍偃月刀,還套着戲班子的假長須。猴子的右邊站在一個勾黑色大花臉的壯實猴子,手持丈八蛇矛,眼睛鼓鼓彈出。

“那個妖怪我好像在哪裡見過。”琳公主說。

顏緣撫摸自己女兒的頭,

“你小時候是見過他。不過他比那時候又強了不少。”

帝師旁邊的少年天子鎮定自若。他用尋常的聲音向妖雲問,

“來者可是秦地西海道的侯德健?朕聽說妖魔蕭龍淵誘你反叛朝廷,為禍人間。現在你持蕭龍淵的一枚首級來到朕的御苑上空,是要洗心革面,接受歸化招安嗎?”

——原來,他就是天下屈指可數的邪魔真人!

妖猿侯德健!

猴子叉腰大笑,細柔之聲響徹天際。

“你們人族有一個叫滿盈會的販消息黑道,本大聖就花了一百兩世俗的金子就買來了元宵鬥法的消息——我清楚地很,你們的元宵鬥法是要選一個大將軍的人選。哈,皇帝小孩!小孩皇帝!什麼郭子翰,什麼宇文拔都,什麼劍宗、什麼龍虎崑崙,都成不了你們帝家的事!今日元宵,你正好封本大聖一半江山、再加一個世襲宇宙大將軍,我就保定你的江山,替你掃平所有看不順眼的人!”